“老师,我有问题。”耿初阳的声音从最南端传来。
余镜一脸“怎么又是你”的表情,不情愿的看向他,道:“你说。”
“老师,你觉得我算是乖学生吗?”耿初阳问道。
余镜想了想,学习方面,耿初阳一直名列前茅,纪律方面,除了喜欢驳老师面子外,也没犯过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的说道:“是。”
“哦,老师,那我申请提前毕业的文件交给谁啊?”耿初阳委婉含蓄的甩了余镜一个大耳刮子,反应快的童鞋正捂着嘴偷笑呢。
要是沈尤乐反应过来的话,肯定会放肆的大笑,可是他正一脸懵逼的问吴丹丹:“你在笑什么?”
“智障。”吴丹丹嫌弃道。
沈尤乐瞪大眼睛,生气但又无奈的回过身去,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思索着耿初阳的梗。
“交给我就行了。”余镜自知中了耿初阳的套,懊恼加责怪的说道。
耿初阳哼着小曲儿坐下了,这一大早的心情就如雨后放晴般,明媚又舒爽。
“第二点是上晚自习的事,你们也开学好几天了,也该习惯了,晚上八点半下课,我会不定时的来教室点名,谁都不能逃。”余镜说完后,教室吵吵嚷嚷起来,大家都小声抗议着。
“这事你们别赖我,这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你们以为我想大晚上待在这儿陪你们啊。”余镜甩锅甩的很干净,让底下的学生想骂都没有对象,只能来上一句:什么破传统!
“第三点是……”
余镜从早自习开始说到早自习结束,从下课铃响起说到上课铃响起,直到第一节课的老师催促,这才住了口,留下一句:“没讲完的今晚继续讲。”
“去你大爷的吧。”沈尤乐憋住一股尿,追着余镜的步伐,冲进了厕所。
“现在的孩子,毛毛躁躁的。”余镜推了推镜框,叹息道。
夏日的阳光热烈的过了头,鲜嫩鸡蛋黄般的太阳刚从地平面展露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拥抱大地上的一切生灵,被拥抱的花儿蔫了脑袋,被拥抱的知了发出尖锐的抗议,被拥抱的狗吐出带有残渣的舌头,被拥抱的陆展翼赤红了一片肌肤。
“喂,拉一下窗帘。”耿初阳对身后正在化妆的余娇娇说道。
“拉上窗帘太暗了,我看不清画眼线。”余娇娇嗲声嗲气的说,再一看沈尤乐的地方,没有丝毫阳光侵袭,更加不在乎的说道,“这不是没晒到你嘛。”
“现在晒不到我是因为这面墙挡着,但根据地球以每小时15度的角速度转动的话,用不了多久阳光就会晒过来,再加上,强光对眼睛不好,很严重的影响了我学习。”耿初阳非常专业的解释了一番。
余娇娇是个学酥级别的,一听这些概念就头痛,伸手将身后的窗帘拉过去,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转过身去吧,不敢耽误学霸学习。”
耿初阳接过窗帘,一拉到底,还倔强的扯了两下,生怕遗留一点能遮住阳光的缝隙,然后用水杯压住窗帘,一系列动作完成后,这才静下心来做题。
有了窗帘的遮挡,阳光削弱了锋芒,能透进来的只有微弱的光亮和收敛的热潮,不过在风的安抚下,变得格外柔顺,让陆展翼有了一种冬日暖阳的触感。
“蛋蛋,你快跟我说说,我摸的那张塔罗牌的寓意。”沈尤乐一下课就开始烦吴丹丹。
吴丹丹跟一道数学题杠上了,正热火朝天的验算步骤,头也没抬的说道:“没时间。”
沈尤乐眼珠子一转,从包里掏出储藏的小零食,他胃不好,一顿饭吃的多了就会胃痛,所以每次只能吃一点点饭,但他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这点饭根本就支持不了他一天的活动,没一会儿就饿得头晕眼花,所以每日就只能少吃多餐,这还是他在练肌肉时总结出的经验。
“无蛋蛋,接着。”沈尤乐将一小包奥利奥扔给吴丹丹。
吴丹丹一心一意的解着题,等反应过来时,那包奥利奥已经砸在她的脑袋上,顿时解题思路全无。
“沈优越,你丫的!”吴丹丹手中握着的笔还没放下,就准备着揍沈尤乐,沈尤乐一看她这架势,真的是生气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撒丫子就跑。
从后门跑出去,饶了一圈走廊,又上了楼梯,跑到三楼,饶了三楼的一圈走廊,沈尤乐被吴丹丹逮到,气喘吁吁的说道:“无蛋蛋,你绝对不是一般女人,体力好的堪比一头牛。”
吴丹丹用了她爸刚教给她的过肩摔,教训了沈尤乐,让他吃了个狗吃屎,走廊里惨叫声不觉。
“真是丢脸丢到隔壁班了。”沈尤乐一瘸一拐的回到教室,跟正坐在他位置上吃奥利奥的耿初阳说。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耿初阳丝毫不同情沈尤乐,这种戏码,天天在他身上上演,继续补刀道,“你天天贱不喽嗖的,但还真没有贱不喽嗖不被打的本事。”
“让你吃了吗?给我吐出来。”沈尤乐自知说不过耿初阳,就从吃的上撒气,夺过耿初阳吃了一半的奥利奥,伸出手硬是让他吐出来。
耿初阳朝沈尤乐的手上干呕了一下,想恶心一下沈尤乐,谁知沈尤乐非但没被恶心着,还继续伸着手要他的奥利奥。
耿初阳看沈尤乐不罢休的样子,便说道:“你等我今天酝酿酝酿,明天你再来我家厕所取。”
“我靠!真恶心。”沈尤乐终于收回了手,嫌弃的将奥利奥塞回到耿初阳的手中。
“蛋蛋,你的塔罗牌测的也太不准了,沈优越和那三个单词,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耿初阳深谙“吃人嘴短,那人手软”的道理,既然吃了沈尤乐的奥利奥,就帮他问一下塔罗牌的寓意。
吴丹丹从上到下打量着沈尤乐,看的他怪不自在的,问道:“你们能先告诉我那三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吗?”
“自由、挑战、热情。”耿初阳跟这个白痴解释道。
只要稍稍熟悉沈尤乐的人,都很清楚,他确实和这几个词不相符,因为他有一个独裁统治的老妈,从小到大,屁大点事他妈都要管管,沈尤乐在这种条件下长大,变得顺从、乖巧,但同时也缺乏了个性。
“怎么不符了?我觉得这三个词很适合我。”沈尤乐赞同的还点了点头。
“我的牌一向很准,不会砸在沈优越的手中,他才多大呀,路还长,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的。”吴丹丹老成的语气,让耿初阳这个看客没了话语,作为主角的沈尤乐都还不自知,他又有什么权力去管,总不能抓着沈尤乐的衣领,大喊道:你这个怂包。
“我帮你也测测?”吴丹丹问耿初阳。
“没意思。”耿初阳摆了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啪咔。”耿初阳再一次将陆展翼放在桌子上的笔撞下桌,那只外壳被指腹磨的光秃秃的黑笔,最终抵挡不住耿初阳的摧残,散了架,四分五裂开来。
“陆同学,不好意思。”耿初阳一一捡起散落的黑笔部件,递到陆展翼面前。
“没关系。”陆展翼抬头礼貌性的微笑道,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耿初阳手中的笔,沁着汗珠的指腹被风吹得凉润湿滑,轻轻划过耿初阳的手心,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在手中行走,对了,蝴蝶会行走吗?
感觉到这股舒适的凉意将要撤离,耿初阳下意识的攥紧手,隔着坚硬的黑笔部件,他有了另一种触感,这双手软的不像话,像刚发酵完的面团。
手的主人陆展翼一愣,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支笔坏了,你用我的吧。”耿初阳很快的反应过来,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笔,塞到陆展翼手心,又用左手感受了一下陆展翼的手,是真心的软。
“谢谢。”不习惯肌肤的碰触,陆展翼有点窘迫的道了谢。
“客气什么,本来就是我的错。”耿初阳借机拍了拍陆展翼的肩膀,果然,瘦削的硌手。
耿初阳有一次做题做的苦闷,劳累的抬起头,伸了一下腰,眼睛盯着窗外放空,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他前面的陆展翼,腰背弯曲,尽量的压低自已身姿,好像只要稍微抬一下腰,就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耿初阳抬起只有15厘米的笔,隔着空气在陆展翼的后背测量,一下两下三下,被测量的肩部就到了尽头,陆展翼看着也不矮,差不多一米八的样子,肩宽却只有45厘米。
从那时起,耿初阳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不想做题了,就抬头看一会儿陆展翼的后背,曾经有过无数次想要伸手的冲动,但困于找不到好的理由就放弃了。
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陆展翼转回身去,刚刚接触过耿初阳的手,不断冒着冷汗,握了十几年写字笔的手,却不知该如何握耿初阳给的笔,别扭了好长一会儿,才颤抖着在纸上写下一个耿字。
耿初阳则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将黑笔散开的部件重新组装,用指腹不停地摩挲着褪色的笔身,满心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