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北玉(11)

        院子里搭了葡萄架,大坠大坠的葡萄垂下来,似乎是要把架子压塌。葡萄架旁边有一棵老树,巨大的树冠下有石桌石凳,布置得甚是巧妙。可惜长久未有人使用,又因得连日的几场落雨,竟生了青苔。苏瑜闲得无聊,细细收拾了,把它用来沏茶。

     烫壶,置茶,温杯……苏瑜想起母亲。她的母亲极擅长煮茶,她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竟是这般——无用。

      言瑾低低的笑声传来:“阿瑜,你若不擅长煮茶就别煮了。你看这好好的茶都浪费了,这茶毕竟是珍品……”话音未落,脸上烫得如火烧的苏瑜尴尬的摸了摸脸,才想起脸上尚有面具遮挡,悄悄的松了口气,继而又暗骂自己:“煮的不好还煮什么煮,煮也就算了,还偏在人家煮。真是笨透了。”

       暗骂着自己的苏瑜低着头,忽略了言瑾还在身边。言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的温柔浓得化不开,嘴角有自己都没发现的笑意。直到一只白狐跳到脚边,言瑾才回神。

       为了掩饰尴尬,言瑾拿起冲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口腔立即被成熟的果香和蜂蜜香盈满——白毫乌龙。言瑾的嘴角笑意再起,看着低着头的姑娘,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阿瑜,你泡的茶其实挺好的,我都喝了,真的。”

      低着头的姑娘头低得更低了。脸上因为戴着面具,其实并不能看到些什么。然而区区面具并不能阻挡一个十七岁少年丰富的想象力。在想象即将失控的当头言瑾及时的又喝了第二口茶,终止了自己的想象,却又在茶入口时再次想起美得惊人的姑娘……反反复复,饮鸩止渴。

      言瑾忽然就有些后悔说了这样一句话。

       “阿瑜,你怎么住言瑾家阿,可让我好找。”余江永远是人未到声先到。

       苏瑜有些惊讶: “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会忘记了吧,今天是周六,阿翊的生日。”余江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就灌。“呸,这什么阿,真难喝。小爷还是适合喝饮料。”说罢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阿翊着了什么魔了,非要我来喊你,真是的。”

       傅翊的生日啊,今天?我还真忘记了呢。苏瑜有些头疼。看向言瑾:“一起去吗?”

       “我有事。”言瑾的回答简言意赅。

       “那我也不去了吧。”苏瑜转而看向余江:“拜托你了,帮我祝傅翊生日快乐。”

       “别啊,去吧去吧,肯定特好玩的。”余江眼看事情不成,苦苦哀求。“言瑾啊,阿瑾啊,一起去嘛。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漂亮的人挨揍呢?”

      这样的友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啊!“苏瑜,你应该去。”

      你是光,可我,我注定与光明无缘。我怎么能让你随我一起掉落深渊,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呢?

      “好。”苏瑜低头回答。没有一丝感情的声色起伏。余江有些惊讶。

      言瑾家其实与傅翊家隔得不远,只需步行即可。一路沉默无言,余江走前面,苏瑜在后面亦步亦趋。

      诡异的静默,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不会开口。可余江是谁啊,天生脑子缺根筋,还是个话痨。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阿瑜啊,你好像很听言瑾的话喔。”

       “我寄住在他家,寄人篱下,怎么敢不听他的话。”苏瑜的回答让余江下子来了兴趣。

       “呃,好吧。唉,要不你明天起住我家吧,本少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不是挺讨厌我的嘛……”

      “可是阿翊喜欢你啊,他老是压迫我去找你。我还得东跑西跑,你住我家就可以随传随到了啊……”

        “……”

        “你别看言家有钱,我家也很有钱的。而且言瑾特逊,特好欺负,我姑姑说什么他都听,所以你还是来我家吧……”

         “你姑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姑姑可是个女强人。不过我老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成了言瑾的继母呢?”

        “言瑾的,继母?余雪梅?”

        “对啊,你怎么知道。喔,肯定是我姑姑太有名了吧,哈哈,她可好了……”

        傅家与言家到是有些相似,都是和苏家的截然相反,完全不同的风格。苏瑜觉得并不讨厌,至少不是太讨厌。

        苏瑜和余江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人了,都是大院里的玩伴,还有一些学校里的同学。

       “阿瑜……”傅翊笑着打招呼。苏瑜低头以示回礼:“傅翊,生日快乐!”

       “阿翊,你说你要怎么谢我。我可是跑了很多地方才在言瑾家找到阿瑜的哈。”余江一如既往地没遮挡。只是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苏瑜。

       傅翊微笑:“言瑾家?”  “对啊,你都不知道我问了多少人才找到她。可她居然和言瑾在煮茶。”余江一脸的悲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唐晓欣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你胡说,瑾哥哥怎么会让她住他家呢?我要去问他,阿翊,瑾哥哥呢?”

     余江瞬间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接着唐晓欣的话问傅翊:“阿翊,言瑾呢?”

      傅翊明显有些尴尬,“啊呀,我忘记请他了。”余江再次缺根筋的回应:“对呀,刚才我去他家的时候他还说不来呢?最后还是靠我才把阿瑜拉着来的。”

       一众人再次无语,气氛尴尬。“大家好好玩哈,阿翊,好好招待你朋友。”傅老爷子的一席话救了场,气氛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言瑾坐在苏瑜坐过的凳子上喝早已冷掉了的茶水。喝光了就开始煮茶,然后再喝光,周而复始。阿瑜会玩得开心吗?有没有被欺负?想到这,言瑾自嘲的笑了笑。那般聪明的阿瑜,怎么会被欺负呢?再说,傅翊会护着她的吧。

       傅翊,而不是言瑾。

      “丫头,会下棋么?来陪老爷子我下一盘。”傅老爷子笑得和蔼。苏瑜有些受宠若惊。“我不太会。”

      “没关系,来,随便下,就当是陪陪我这老头子了。”

       下人摆开的时候,苏瑜有些惊讶——中国象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就是随便玩玩而已,丫头别拘束。”傅老爷子开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苏瑜再说不就有些不合适了,只能点点头。

        傅老爷子的棋艺很不错,或者说相当好。这是苏瑜走第二步棋的时候发现的,可是他明显在让着苏瑜,棋盘上漏洞百出。

        苏瑜没有拆穿,装着一个不懂棋艺的十六岁乡下姑娘,面对着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错漏都走得手忙脚乱。三四盘下来,除了一次平局外,次次都输得一塌糊涂。

      如此棋艺,傅老爷子明显已经没有了兴致,直接开门见山:“你住言家?”   “是的,傅爷爷。”苏瑜答得谦逊。

       “小瑾他……”傅老爷子还想再问,却被打断了。

       “老傅啊……”来人有一双非常清明的眼睛。苏瑜有些讶异,按理说,这个年纪,其实不该有这么清明的眼睛。 “老余……”

        余老爷子?苏瑜怎么都没办法把面前的人和余江联系在一起。但如果他就是余雪梅的父亲,怎么都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苏瑜: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傅爷爷再见。”   “可你不是来参加阿翊的生日宴的么?”余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苏瑜看一眼傅翊,他正和苏子晨讨论晚上去哪玩,再看唐晓欣,眼睛依旧红红的。“我在的话可能她就不太好了吧。”苏瑜指指唐晓欣。余江挠挠头,恍然大悟:“我就说晓欣怎么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因为你在啊。”

       “那好吧,你快走吧,我会和阿翊说的哈,嗯,就说你肚子疼,啊,不行,这样的话,阿翊说不定会去看你,说你什么好呢?”余江一脸的纠结。苏瑜彻底无语。

      “丫头……”傅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被余老爷子拦住了,“苏瑜,傅家招待不好,改天来我家玩哈!一定好好招待,绝对这傅家的好!”余老爷子笑着打趣。

       苏瑜笑笑不说话,害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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