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勒的国王》（Der König in Thule）

作者：歌德
译者：钱春绮
（摘自《歌德文集》第九卷）

Es war ein König in Thule, Gar treu bis an das Grab, Dem sterbend seine Buhle einen goldnen Becher gab.	图勒有一位国王， 一世忠诚可佩， 爱妃在临死时光 给他一只金杯。(2)
Es ging ihm nichts darüber, Er leert' ihn jeden Schmaus; Die Augen gingen ihm über, So oft er trank daraus.	他当做无上珍品， 开宴总要干杯， 每逢他举杯痛饮， 不由落下眼泪。
Und als er kam zu sterben, Zählt' er seine Städt' im Reich, Gönnt' alles seinen Erben, Den Becher nicht zugleich.	待到他死期将近， 他把全国城市 都分给他的储君， 独留一只杯子。
Er saß beim Königsmahle, Die Ritter um ihn her, Auf hohem Vätersaale, Dort auf dem Schloß am Meer.	他前去海滨宫殿， 一座祀祖高堂， 在那里召开国宴， 骑士济济一堂。
Dort stand der alte Zecher, Trank letzte Lebensglut, Und warf den heiligen Becher Hinunter in die Flut.	老酒家立起身来， 畅吸生命余火， 随即把那只圣杯， 投入滔滔海波。
Er sah ihn stürzen, trinken Und sinken tief ins Meer, die Augen täten ihm sinken, Trank nie einen Tropfen mehr.	他望它翻落海里， 深深沉入波心。 他合上他的眼皮， 从此一杯不饮。

注释：

1. 约作于1774年。图勒为欧洲人心中极北之岛，或谓指设得兰群岛，或谓指冰岛。本诗取材于赫尔德编译的北欧民歌。作为《浮士德》中插曲，由格蕾琴所唱。
2. 杯子为夫妇契合之象征。本诗主题乃是歌颂日耳曼人的忠诚。
3. 歌德的母亲常爱颂此歌，她常让一座客人合唱每段的最后一句，全部唱完后，她把右手放在胸口，叫道：“这首歌的作者是我生养的。”黑格尔在《美学》第二卷第三章说歌德往往“用简单明了的外表方面仿佛无关要旨的寥寥几笔，把心灵中的全部真实和无限都揭示出来。”例如本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参看朱光潜译本）。

一些感想

年轻的时候我可喜欢这首诗了。放在《浮士德》里粗粗看去的时候不觉得这首诗有什么特异之处（可能是因为不喜欢绿原的译本），单拿出来看的时候反而觉得清新脱俗，读起来琅琅上口。钱春绮先生译得真好，带着一种强烈的节奏感，相比之下原诗反而读起来不太整齐了。（也可能是我的德语太差……）回想起格蕾琴在发现浮士德赠送的珠宝之前的歌声，产生了一种忧伤的宿命感。

不过，每次看见“爱妃”这两个字就有点头大。查了半日，“Buhle”不过是爱人的意思，非要理解成情妇也是大大不妙，不如就想象成王后好了。

以及，歌德的母亲真是个有趣的人。（但也有一点浮夸的感觉）如果客人能一起合唱这首歌，那么唱起来应该不是特别的抒情，却微微有些壮美的感觉。或许是直接套用了当时什么现成的小调吧。

改编的歌曲

这首诗很有名，有很多人改编，比如舒伯特（https://music.163.com/#/song?id=472831374）和我最近在听的这个乐队（https://music.163.com/#/song?id=1943908）。可是我总觉得这首歌应该是轻快活泼的，当然这也是一种错觉。

这首诗的前身

维基上说，这首诗受到了赫尔德翻译的北欧民歌的影响，但是我也没谷歌到他翻译的是什么。而且，这首诗有个前身，叫“Geistesgruß”（大概是“鬼魂的致意”的意思）。摘录如下：

Hoch auf dem alten Thurme steht Des Helden edler Geist, Der, wie das Schiff vorübergeht, Es wohl zu fahren heißt.	古老的高塔上矗立着 英雄高尚的鬼魂， 无论何时船舶驶过， 他都致以问候。
"Sieh, diese Senne war so stark, Dieß Herz so fest und wild, Die Knochen voll von Rittermark, Der Becher angefüllt;	“看啊，这曾经强健的肌肉， 这坚定而狂野的心， 浸入骨髓的骑士精神， 生命的酒杯满溢；
"Mein halbes Leben stürmt' ich fort, Verdehnt' die Hälft' in Ruh, Und du, du Menschen-Schifflein dort, Fahr' immer, immer zu!"	“前半生狂飙突进， 后半生安稳度日； 你啊，你这人造的小舟， 更勇猛地前进，前进吧！”

（在网上没有找到翻译所以是我自己乱翻的）（说实话，看不出这首诗和《图勒的国王》有什么特别紧密的联系，更像是歌德写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