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是武大郎
我不是武大郎,却是施耐庵的《水浒传》里第二十四回的那个武大郎的原型。
我不认识施耐庵,施耐庵也不认识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武大郎的原型呢?只因施耐庵有个远房亲戚,叫崔明。
我本姓李,名动地。身材矮小,憨厚老实。我做的烧饼面靓个大葱油芝蔴足,卖的价钱却是坊间的最平价,所以常被同行忌恨,更在我的身材上大作文章,笑我“三寸钉谷树皮”,然而我是个豁达的人,一笑置之。说句老实话,被人嘲弄谁个不恼,我恼又有何用?越反抗越遭受更大的虐杀,这道理我懂!
崔明是个文绉绉的穷酸落第秀才,住在我的隔壁。不过这厮想象力丰富,笔头又可以,在衙门混了个师爷职位,日子也算滋润。
一晚上,我收摊回家,撞上老崔来串门。他熟门熟路地抄出我的陈年花雕,倒上两杯,撕开一个葱油烧饼,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说:李兄,最近我想写一本小说,大纲都写好了,都是英雄好汉的事。
我心想这肯定不关我的事,被人少说几句已经阿咪陀佛,还奢望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我承认,我也经常作这种梦来发泄我内心的愤懑。
我说老崔,听你说这话我的耳朵都结茧了,除了那些衙门文案之外好象还没有一篇像样的文章。
崔明睥睨了我一眼,又咬了一口烧饼,说:哎,忙呀,没动力开个头。
我不知所谓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世事难料,吃了这次酒的三个月后,他终于写了一个故事,却深深地伤害了我。
第二天中午,我又收摊回家,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在我的家门前啜泣。瞧那少女十七八岁,虽然清秀甜美样,但是病态恹恹,面色腊黄,似乎大限将至。一打听,原来是两母女寻亲,却不料中途女儿得了怪病,看过很多郎中都苦无良方连连叹息。今日寻至亲戚家,却被订了娃娃亲的亲家嫌晦气不认这桩亲事,还撕了婚约拒之门外。
我有些气愤,顺着老人的指点发现竟是崔明家,这也太没良心了。刚巧崔明探出头来张望,我招招手,说:老崔,你看她们都走投没路了,你……。话没说完,崔明扔下一句话,那你人好就收了她们。门“呯”地关上。
我扶起少女和老妇人带进家门去,真的不能见死不救。老人是王氏,丈夫前年刚死,遗下女儿潘秀莲,碰上旱灾失收饿殍遍野,无奈之下走上寻亲之路。
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女,我出门找了郭郎中,谁知道老郭看后也只是叹气。我偏不服气,其实也只是安慰一下老人家而已。老郭拉过我一边说:哎,矮墩子,这是个累赘啊,你们又无亲无故操那心干吗?
看到我坚决的样子,老郭说:我这有个古方,也不知能不能治,死马当活马医吧,死了人可不能怪我,不过你这下够呛的,一下子要照顾两个病人。
我大惊失色,老郭说:老人家的病也不轻啊,她忧劳成疾死撑着的。
就这样,我天天卖饼天天煎药,累得我整整瘦了一圈。那个崔明在街上更是见了我也绕圈走。
就这样煎熬了三个月,奇迹出现了,两人都病愈了。母女俩感激涕零,王氏竟提出要把女儿许配给我,我这个又矮又丑的男人一时不知所措。王氏说:恩人啊,不要再嫌弃咱俩了,我跟女儿也商量过,这么好的人去哪里找啊!
这事就这样定了。然而崔明这小子这时候看着水灵灵的大姑娘就悔青了肠子,居然厚颜无耻的找上门来,结果让王氏一顿数落扫地出门。
我和秀莲的婚礼简朴得不能再简朴了,就三人吃个晚饭,杀只鸡拜了天地。
崔明怀恨在心,居然马上有空提笔写了故事,把我们三人都写了进去,极尽诋毁之能事。我仍然是个被人嘲笑的可怜虫,被王婆(氏)唆摆和设计,叫我红杏出墙的妻子潘金(秀)莲毒死在床上。简直胡言乱语!
我找到崔明,质问他。这厮狂笑,居然弯下腰指着我的鼻尖说:我写的就是你,咋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个远房表亲是著名作家,看了我的故事大加赞赏还编入了他的故事集,你可名垂千古啦,呵,呵,呵……
我没见过这么卑劣的人。家人遭污蔑,一时气急,吐了血,晕倒在地。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是躺在家里的床上,秀莲关切地说:夫君,写就让他写吧,又不是指名道姓,咱们又能如何?
我干咳两声说:我一个粗人没所谓,可是诬蔑我的家人就太过份,这冤气就是吞不下……
就这样我一病不起,弥留之际,秀莲紧握我的手,坚定地说:夫君,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
我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跟着黑白无常走入了阴司路。我牢牢记住了娘子的话,坚持着不去投胎,气得判官让我上了白名单(所谓白名单,也就是人间今天所说的黑名单,阴司早就有这词,就是不能再投胎了),我却无怨无悔。
秀莲辗转多年真找到了我,我们就在奈何桥边安顿下来。我不再卖烧饼,死皮耍赖地天天找判官,接了清洁奈河的工程。
我竟喜欢上阴司了,因为这里没有污蔑,没有中伤,最主要的是有我的真爱永远陪伴着我。我心足矣!
二,
看完这篇《我不是武大郎》,一编辑对施耐庵说:大神,你怎么看?
施耐庵扶了扶新配的金丝猴牌火眼金睛眼镜说:这算什么征文?故事性不强,文笔稚嫩,虽与老夫扯上点关系,吸点眼球,标题党,有什么用? out!
小编正想把稿件扔进垃圾筒,被一旁的鬼才按住。鬼才说:慢,这篇不错嘛!尤其最后那段切中要点,关键所在。
鬼才又说:这次邀请了几位天上的大神来做顾问评委,旨在增加本次鬼界征文的权威性,不过别忘了主旨是要反映对阴司美好的真情流露,我看这篇行!
施耐庵没作声,鬼才笑了笑,说:这对大神您真没影响,他会成大神么?始终还是个清洁工而已,不会有改变的。
话说到这份上,众评委也没再异议。提呈给阎王,阎王阅后大喜,果断批:真情在阴司,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