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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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天，屋外大雨倾盆。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瑟瑟发抖地走在冷风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衣裙。漆黑的夜里除了那从遥远天外而来的雨声再无其他，然而在那转角的街后却是一片纸醉金迷，瓢泼的大雨一点也不影响那些人寻欢作乐的心情。

她站在门口仰着头看着这座奢靡华丽的花楼，神色有些迷惘又有些凄凉。门口人来人往，纷纷只是侧目瞥上一眼并不过多关注。在这里上演过无数次这样的戏码，早已毫不新奇。

她眼神黯了黯，只身走进门内，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瞧见过他。

她一身落魄而狼狈的模样看着面前的男子与那些坊间女子旁若无人的调笑着，"相公，我求你了，和我回去好么？"她卑微的恳求着。"走开，哪里来的女人，又蠢又丑。"那男子粗暴地推开那女子，起身离开。那女子跌倒在地看着那男子离去的背影，听着周围的人在指指点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她想告诉他，他们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她被赶出家门了。可是他不在乎，不想听。雨越下越大，而她的伞早已不知丢在何处。雨水混合着泪水，一个人无力的跌坐在雨夜里。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

那男子似乎遗忘了女子的事，继续流连在外。又是一个夜，"李公子，您来啦。今天楼里新来了个姑娘想见见么？"老鸨一脸堆笑的介绍着。"哦？"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放心，绝对包您满意。"

他见她从远处款款走来，衣袖无风却自起，宛若从九重天上走下来的仙女。"姑娘果真倾国倾城，仿若谪仙。""公子可真会说话。相思可承受不起。"她拿着帕子掩唇笑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名字。"

他大约真的很喜欢相思，接连十天半个月在这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天天和相思在一起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家里的人来催了又催，他始终不愿回去，但最后却不得不妥协。是夜，皎洁的月光如水，他说，相思，我要回家去一趟。"公子不喜欢相思了，不要相思了么？"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动听，可是他看到月光下是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她身上的皮肤像脱落的墙壁一片一片的掉落，身上仿若瞬间被切开无数道伤口，脓水就这样渗到地面上，在或明或暗的月光里好似有无数什么在蠕动。

"你……"他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公子，难道相思不漂亮么？公子不是说最喜欢相思的么？难道是骗我的？"

"你是谁？你不要过来。"他看着她一步一步犹如地狱的恶鬼朝他走过来，惊恐的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公子，我是相思呀？"那张调笑的脸看起来无比的渗人且恶心。

他发现他整个人已经抵在墙边，退无可退了。"不是的，不是的。你是阿瑶对不对。""阿瑶是谁？我是相思呀。""阿瑶，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们回去好么？"他在一旁苦苦哀求着。

"好呀" 她轻快的回答着。一如当年他在阿嫲面前答应的那般轻快。阿嫲说，苗女重情，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如果你真的爱她要珍之重之。他说，会的，他会像守护这个世上最重要的珍宝一样。后来，他就忘了。

这是阿嫲没有说出口的后果。而他也永远不能再答话了，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蛊虫，痛苦的蜷缩着身子，七窍流血而亡。

至于阿瑶？或许早死了吧，在他带她离开苗疆之地的时候，在她爱上他却被抛弃的时候。

最肯忘却古人诗，从来最不屑的就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