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惆怅
深夜，书房的灯依旧亮着，窗外万家灯火，夜色迷离的令人眩晕，蕾蕾趴在书桌上仍不紧不慢地用铅笔在本子上写着，时而放下手中的笔，打开粉红色的印有苏菲亚公主的漂亮文具盒，时而拿起橡皮在作业本上反复擦拭。
张山迎着寒风，站在十五楼的阳台上，朝小区停车场望了望，莫莉的停车位空荡荡的，白色polo车已不知去向，他扭头又朝街道上望去，街道上的车灯渐渐稀疏，行人大多脚步匆匆。烟蒂一个接一个放进一个银鹭八宝粥铁罐中，身边烟雾缭绕着，象征他内心无法驱散的焦虑与忧愁。
他返身回到书房，重又坐回到蕾蕾身旁。顺手拿起蕾蕾的数学课本，课本上数字插图印刷得相当精美，小鸡、鸭子、苹果、香蕉，这些图画画上几只小鸡，就代表有几个，只要数一数便能得出答案。更复杂的有原本几只羊，赶走几只，又回来几只，请问现在又几只羊？“类似这样的数学题，对于一年级的小学生来讲，可能还需要思考一下，列个算式吧。”他心想。
“写完了，爸爸给我签个字吧。”蕾蕾把作业本过去。
张山拿过作业，打眼看了一下，快速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快洗刷睡吧，十点多了。”张山站起身来。
蕾蕾带着略显疲惫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张山，没有挪动半步。
“咋还不睡。”
蕾蕾带着哭腔说：“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妈妈。”
“她晚上估计不回来了。你早点睡，明天就能见到妈妈啦。”
“我害怕，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不行，你大了，该自己睡了。你的好朋友，琳琳、小丫她们都是自己睡的。”
“你给我买小狗吗？”
“买。”
“妈妈去哪儿了？”
“不知道。”
“她会回来吗？”
“会。”
“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洗刷完了，躺在床上给你讲。”
“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哎呀……你快去洗刷吧。”张山只觉得一阵阵胸闷，他连拉带拽地把蕾蕾拉到洗漱间。张山把儿童牙膏挤在她的粉色小牙刷上，又帮她接了一杯漱口水放在旁边说：“快点。爸爸困了，也要睡了，头疼的厉害。”
“我去收拾下书包。”蕾蕾又返回书房，她把作业本、书本一个个装进粉色书包内，打开文具盒，把铅笔、橡皮一个个摆放进去，左看右看，小手指把它们逐个夹起来又放下，摸一摸再闻上一闻，如同观赏一件件艺术品。
早已洗刷完毕的张山，换上睡衣，基拉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口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文具盒的橡皮。他本想催促她，却又不敢打扰她，生怕她哭鼻子要找妈妈便说：“蕾蕾，你好好学习，爸爸放暑假一定给你买只小狗回来，跟你做伴。你先洗刷睡觉，好吗？”
“嗯。”蕾蕾乖巧地点点头，拉上书包拉链走出书房。
张山给她读了两篇格林童话之后，她便睡着了。他关好她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大概是坐的久了，他感到腰有些疼，便靠在沙发上，此时的他睡意全无，他点燃一根烟，又起身走到阳台，把装烟蒂的小铁罐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铁罐里的烟蒂已经攒了不少，他继续朝里面弹着烟灰。
他起身下楼，找了小区附近的小副食品门店，拿起电话拨通莫莉的手机。
等了好久，电话里传出莫莉熟悉的声音，他隐约还听到电话里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他连忙问：“莫莉，你几点回来？”
“你……谁呀……你……”莫莉支支吾吾地说。
“我张山呀，”张山又焦急又气愤。
“不回了！”莫莉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张山焦急万分，再次拨打电话，这次莫莉的手机很快接通。
“喂？是张山吗？”
“喂，哪位？”张山问。
“我是伊娜，小丫的妈妈。莫莉喝醉了，你如果方便就来一趟吧……地址就在……”
张山的一下子懵了，“莫莉从来没喝过酒，就连结婚酒宴都滴酒未沾……哎……真他妈闹心……简直是疯了……”
当张山赶到伊娜家时，莫莉身上盖着棉被，斜卧在沙发上嘴里不停说着胡话，房间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污秽的气息。
伊娜沮丧着说：“晚上她来家里之后，我特地做了几道菜，吃饭的时候，我提议喝点红酒，结果喝完酒就成这样了……吐了好多，把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你没劝劝她，她从来不喝酒。”
“说了，她说想尝尝酒的味道，她说你们男人都爱喝酒，到底酒有什么好处，她想试试，结果喝完就成这样了。”
张山哭丧着脸，望着伊娜：“那现在咋办？我抬着她回去。”
“要不就让她住在我家里吧，也不碍事儿，家里就我和女儿，没别人。”
“那怎么行，太给你添麻烦了。我还是带她回去吧。”张山有些欲哭无泪，他拿开莫莉身上的被子，蹲下身子拉着莫莉的胳膊对伊娜说：“你帮我把她抬到我背上，我背她回去。”
“你等一下，”伊娜从卧室里拿出一件蓝色羽绒服穿在莫莉穿上，“夜里冷，别冻着。”
“谢谢你。”张山回身背起莫莉走出房门。
武南的深夜特别的冷，张山背着莫莉走出小区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他在公路旁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他小心把莫莉抬到车上，她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手臂舞动着，抽在张山脸上。司机露出厌恶的表情说：“喝醉了？”
“嗯。”
“今天刚洗的车，可别吐到车上。”司机说完猛踩油门加速向前。
张山累得直喘气，终于把莫莉背回了家。一进家门，张山发觉蕾蕾房间的灯在亮着，他连忙把莫莉放在卧室，轻轻推开蕾蕾的房间，他看到蕾蕾泪流满面地坐在床上。
“咋了，蕾蕾，哭啥呢，咋还不睡。”
“……刚才我做了个噩梦，起床发现你不在家……喊你也没有人……我好害怕……”蕾蕾哽咽着说。
张山皱着眉头，走近床边拍了拍她，说：“我和妈妈都回来了，不用怕了。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蕾蕾钻进被窝，渐渐安静下来后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