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对称风险是什么,人们应该怎样计算风险的概率,又最应避免哪类风险?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能改变你看待风险的思维方式。
身处不确定性高的时代,大多数人可能听过塔勒布的著作《随机漫步的傻瓜》、《黑天鹅》、《反脆弱》和《非对称风险》,这四本先后问世的作品构成了“不确定性”四部曲。
塔勒布被称为“黑天鹅之父”。他十分重视黑天鹅事件与系统性风险,其创办的对冲基金Empirica Capital依靠黑天鹅事件,获得了极高的回报。作为风险管理理论学者,塔勒布倾其一生研究不确定性、概率等知识,以帮助生活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以及不那么透明环境下的我们,做出理性决策。
2001年,他出版了《随机漫步的傻瓜》,顾名思义,这本书阐释了整个世界的运行方式或规则,就是随机性。
书里通过大量的事实说明,所谓的成功者可能是由随机事件造就的。成功很可能是因为幸运,千万别高估自己的能力与智慧。书中最有趣的例子是,只要猴子足够多,时间足够长,总有一只猴子能够碰巧写出与《荷马史诗》一样的叙事诗。
2007年的《黑天鹅》一书阐述了一些容易被忽视的、无法预测的日常生活现象。而那些无法预测的意外事件一旦发生,就会产生极端的、颠覆性的影响。
2012年的《反脆弱》,塔勒布提出了三个概念:脆弱,强韧和反脆弱。《反脆弱》论述了在混乱或意外事件的打击下,有的事物会变得更加坚强,如同感冒病毒有时会杀死人,有时会让我们免疫系统更加健康;风会熄灭蜡烛,也会使火越来越旺。暴露在波动性、随机性的冲击中,那些脆弱的一面往往会败下阵来,而脆弱性的对立面即“反脆弱性”则会让人在冲击中壮大与成长。
而2019年发行的第四本《非对称风险》,英文版书名叫《skin in the game》,字面的意思是在游戏中暴露皮肤,引申的意味是参与游戏的时候主动承担风险。
非对称风险
在你过往的印象中,风险是怎么来的?一定是某件事情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偏离了常态。比如,煤矿不按照安全规定操作,就容易发生矿难。人们不按照交通规则行驶,就容易出车祸。所以风险就是偏离常规,这是我们过去的理解。但是塔勒布说,风险的产生是因为出现了不对称性。
什么叫对称性?简单来说,对称性就是你的行动引发的后果由你自己承担,这就是对称。
但同样一件事所产生的风险,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并不是对称的。政客夸夸其谈、理论家高谈阔论、银行家坐收渔利,他们所承担的风险远远不能与另一种人相比,如敢于牺牲的革命者、兢兢业业的实践者、投入成本的创业者。
所以,一个人的价值、真正受到尊重的程度,取决于他愿意为他人承受多少损失。那些不愿意承担风险,将他人置于风险之中的人,应该被置于人类金字塔的底部。
风险共担
风险共担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但却不容易被践行。塔勒布追溯到了3800年前“比今天法律更先进”的《汉谟拉比法典》,来讲述风险共担的重要性:“如果建筑师建造的房子倒塌了,并导致房屋主人死亡,那么建造房子的建筑师应该被处死”。
在塔勒布看来,风险共担的这一理念不仅仅与公平性、互惠性、商业效率和风险管理密切相关,也是我们理解人类社会和整个世界的前提。在当今的生活中,对称性和互惠性的背离问题并不少见,一个没有风险共担的系统会慢慢积累不平衡,最终垮掉。
比如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一方面政府用纳税人的钱救助快要破产的大金融机构;另一方面这些机构的高管们继续拿着高额奖金,本应该由这些高管承担的风险,都被转移到了普通人身上,这就是书中所称的“罗伯特·鲁宾的勾当”。
作为一位投资风控大师,塔勒布从投资的角度不断提醒,作为投资人,要时刻有面对风险的意识。只有这样,才会督促自己不断学习。做投资,核心要看对未来的认知能力,看谁更具有前瞻性。而学习恰恰是掌握前瞻性的根本方法。无论是多么高收益的投资大师,都应当持续学习。
在具体实践中,塔勒布区分了研究和投资定位的差异。有些人是很好的分析者,但不一定是很好的投资者;而有的人是很好的投资者,但不一定是很好的分析者。
当然,这两个工作性质不同,更重要的是二者承担的结果往往不同。人总是有自我肯定或者认同的心理,即使出现错误,也会找各种理由来为自己解释。就如同《非对称风险》中所说,不要听从以提建议为谋生手段的人的建议,除非对他们提出的建议有对应的惩罚措施。
遍历性
《非对称风险》里还提到一个很关键的概念“遍历性(ergodicity)”。塔勒布指出,很多做心理学、社会学研究的人整天跟概率统计打交道,也未必知道这个概念。
遍历性是一个来自统计物理的概念:一个孤立系统从任一初态出发,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后将无限接近一切可能的微观状态。例如,随机漫步的时间足够长,会经历所有的状态。用《非对称风险》里的术语来说,当风险不是遍历性的,传统的统计平均数无效时,就要使用审慎预防原则。
可以通俗的理解为:在面临的风险是全新且不一定所有可能情况都发生的时候,不应该按照可能性的概率计算期望,而要在所有情况下都“料敌从严”。
塔勒布举了个例子。比如,昨天晚上有100个人去一家赌场赌博,其中99个人都没有输钱,只有一个人输光了。那请问,这家赌场是不是一个危险的所在?答案似乎是并不危险的,毕竟输光率只有1%。
还是这家赌场,我们干脆假定去一次的输光率就是1%。那请问,如果是同一个人,连续去了这家赌场100次,请问他输光的概率有多大?
答案是他几乎会输光。
这个道理就是空间上 —— 也就是同一时间一群人的集合 —— 的数学期望,和时间上 —— 也就是一个人连续去很多次 —— 的数学期望是不一样的。在数学上,这就叫“没有遍历性”。如果空间上和时间上的数学期望相同,就叫“有遍历性”。
然而人们往往会混淆集合概率和时间概率。
大多数人不了解遍历性
2016年,物理学家奥利·彼得斯(Ole Peters)和夸克理论的创始人、诺贝尔物理奖奖得主默里·盖尔曼(Murray Gell-Mann),专门合作写了一篇论文 。他们两人通过同样类似的思想实验,提出了集合概率与时间概率之间的差异:此前几百年研究社会科学的学者们,都搞错了这个遍历性问题。他们把集合的概率和时间上的概率给混淆了。
塔勒布指出,25年前数学家雅各布·伯努利(Jacob Bernoulli)提出概率学的标准公式时,几乎所有用该概率来研究决策理论的人都犯了严重错误,尤其是每个经济学家。
当然也有例外——应用数学家克劳德·香农(Claude Shannon),埃德·索普(Ed Thorp)和发明了凯利准则的物理学家J.L. Kelly当时是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保险数学之父,瑞典应用数学家Harald Cramér同样也指出了这一点。
于是,塔勒布和朋友马克·斯皮茨纳格(Mark Spitznagel)建立了一套基于风险理论的商业模式,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虽然两人从未从数学结构上证明过遍历论,但他们却能通俗易懂地用语言解释这个原理,并且股票交易中做出正确判断。
2008年,次贷危机发生时,无论是作为一流经济学者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还是美国总统、欧洲各国央行行长和政要,都没有预计到它对全球经济以及世界政治的影响竟会如此惨烈。然而,塔勒布却像 2015 年奥斯卡获奖影片《大空头》所表现的一样,通过做空美国次级贷款衍生品,狠狠赚了一笔。
两人认为经济学家们没有遍历性的经验,反而一直纠结于不合理的个别案例,所以感到十分沮丧。
在没有看清游戏规则的时候,人们总是需要费劲脑力才能搞清概率性。有时候,一个人只有在有风险的情况下才能明白塔勒布所说的直白道理。
讽刺的是,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非实践者很难弄清楚这一点。想要在这些领域中保持思路清晰,就像是在高度混乱的电路塔中寻找美感一样困难。
塔勒布表示:“如果一条河平均深度一米二,切勿过河。”
这种谨慎态度跟巴菲特不谋而合,后者说:“成功人士和真正的成功人士之间的区别就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几乎对所有事情都说不。”
避免一切尾部风险
塔勒布认为,人们天生就有“高估”小概率的倾向。
如果你在生活中经常去冒一些可能致命的小风险,而且还是 all-in——一个人如果既攀岩,又飙车,开小飞机还喝烈酒——虽然这里没有一项行动会产生严重影响,但长此以往这个人的预期寿命一定会受到影响而大大缩短。这种低概率事件的重复实践会让这些低概率事件的发生变得合情合理。
如果说在98%的置信度情况下,统计数据证明飞机是安全的,人们倾向于选择去坐飞机,然而事实是任何经验丰富的飞行员都有可能丧命。再比如,偶尔仅仅抽一根烟是无害的,那么从成本效益的角度分析,人不应该为了小风险而放弃这么多的人生乐趣。心理学家认为人的天性中就存在 “偏执狂”或是“风险厌恶感”的成分,甚至对某些人来说已经达到了 “损失厌恶感”的程度。
但是,反反复复的吸烟行为每年杀死了成千上万的吸烟者。这就是反复暴露在小概率事件之下的结果。
所以,小概率事件并不意味着你能一直将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特别是要避免所谓“尾部风险”。
什么是尾部风险?在正态分布曲线里面,正态曲线中间的突起部分叫“头”;两边相对平缓的部分叫“尾”。从人们需求的角度来看,大多数的需求会集中在头部,而这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流行,而分布在尾部的需求是个性化的,零散的小量的需求。而这部分差异化的、少量的需求会在需求曲线上面形成一条长长的“尾巴”,而所谓长尾效应就在于它的数量上,将所有非流行的市场累加起来就会形成一个比流行市场还大的市场。
回到近期的话题“病毒”。塔勒布说,病毒,属于“极端斯坦”的范畴,在自己家浴缸里淹死,属“平均斯坦”的范畴。
平均斯坦、极端斯坦。“斯坦”这个词是塔勒布自己创造出来的,意指平均性。在平均斯坦,我们受到具体事件、常规事件、已知事件和已预测到的事件的统治。
而在极端斯坦,我们则受到单个事件、意外事件、未知事件和未预测到的事件的统治。
塔勒布说,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明年在浴缸里淹死的人数也不会比今年突然增大一倍 —— 而病毒就不一样了,如果没有有效的控制,病毒很容易把死亡人数翻倍甚至增加十倍百倍。病毒是有连带效应的东西,它是一个“尾部风险”。
不要陷入温柔安乐窝的陷阱 | 对话IDG资本首席畅想官刘慈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