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两座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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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发工资啦！啷哩个啷！”胜梅一阵风似的跑进化验室，“若虹，发工资啦！赶快上会计室拿！”

正做着面粉抽检样品，我被胜梅的嚷嚷声分神，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双手合十，“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回报啦！工资多少？”

其实面粉厂所有人员都有这样的疑问:工资多少？正赶上工资改革，上调工资标准，大家的心情都很急迫，因为许多年没有赶上好时机了。

“248元一个月，你们一毕业就拿这么高的工资，我们可是苦苦工作了几十年，拿了一辈子的两位数啊。”许会计烫着一头爆炸式短发，碎花长裙的领子开得有些低，这让人的目光容易接触那颈脖下雪白的部分。快五十岁了，还装……她那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从那副黑镜框眼镜镜片后面“唰”地射出，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也顾忌不到许多了，赶忙向许会计挤出讨好的笑，仿佛她是地主咱是雇农似的。一瞧，哇，竟然有六百多，原来还有三百多是午餐补助、加班费。拿过笔在工资单上龙飞凤舞写上大名，喜滋滋数着一叠，小鹿般蹦跳下二楼，险些与迎面而来的朱副经理来个满怀。看朱副经理有些皱眉的样子，该是在琢磨这丫头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呢。也不管了，対不起也没来及说，只是回头朝朱副经理报以莞尔一笑。

先考虑考虑这笔巨款该怎样花。买衣服？买几本书？下馆子？当然先向老妈报喜，然后买点礼品送给她。早相好了一条象样的羊毛围巾，藏青带暗花，衬上老妈的皮肤，肯定显得特有气质。

吃过晚饭，三姐妹集体大采购，零食、化妆品、衣饰，一人两大包，像是出外旅游回来。找到路旁的公共电话亭，急不可待拨通老妈的电话，“妈！女儿发工资啦！买条围巾孝敬您！”

“这孩子！这些天才来电话，妈都急死了！妈不要你花什么钱，妈要你心里有妈就行！上班习惯吧，生活不要太算小，本来就一大把的人了……”

哎，老妈接了电话絮叨个没完，得，这电话计时器在不停地跳跃，看样子一天的工资就这样白白扔进去了……赶紧打岔:“妈！人家都大人了，您得照顾好自己！别省吃俭用，省那些钱为我置嫁妆！您女儿优秀，什么钱也不需要花！”

“那是，那是”，电话那头妈有些自豪地笑着，忽又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女儿，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单位徐经理的外甥在市政府上班，大学毕业，那天徐经理的老婆和我套近乎，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呢。”

“妈！女儿还小，不嫁人！”我噘起嘴，“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我还有事，照顾好老爸，这是您的任务。下次再聊，我挂电话了啊。”

刚挂电话，身边走过来一人，一看，哟，是董理。

“黄若虹，你在这呀，害得我找你半天，”董理笑眯眯地说，“今晚解放电影院上映余华的《活着》，是葛优巩俐主演的，听说这部影片反响不错，师妹，我请你啊。”

“几人呀，不会是我俩吧。”我一伸舌头。

“那，那，刚才也邀请了几个哥们，他们不来，加餐去了。”董理尴尬地笑笑，摊开双手作着无奈的动作。

“行，等我邀上胜梅，青青两人一道，这样人多热闹些哈。给面子么，大师兄？”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我在这等你们啊。”

小跑回宿舍，“咚咚咚”敲响两人宿舍门，“大白天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啊？”

“人家正试衣服呢，什么事，这样跟催命鬼似的？”

“天大的好消息，董理请我们晚上看电影！姐妹们还不快打扮好，准备出发！”

宿舍的门开了，从里面摇摆出两位“妖精”，走着T台猫步，向我猛抛媚眼。

“得，得，好看好看！等下董理看了保准流口水！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的是你！”胜梅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举起双手作乞讨状，“要是我就好了，老天爷睁睁眼，也让我尝尝爱情的滋味吧！”

“哈哈，是你，是你，就是你！我给你作红娘！”我摆摆手在鼻尖扇扇，“好骚好骚哦！”

秋天的黄昏是宁静的也是多彩的，霞光渐渐收敛的时候，不知从哪钻出来徐徐的晚风，清清的，凉凉的，裹挟着桂花沁人的幽香。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里，菊花团团锦簇，仿佛心花怒放的模样。我们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我明显地感觉董理总想与我靠近，还有频频投过的一瞥。

我想起了飞桥，想起同样是黄昏中，我们并肩走在治淮路，向着光明电影院的方向。珠城的路面有些窄仄，有些古旧，两旁是梧桐，风吹过，沙沙地响。这个时候，已有发黄的梧桐叶飘下，在空中轻转曼舞。飞桥的目光有着多么的温柔，那是疼爱的目光，很轻，很轻，生怕触疼了我。它不同于现在董理的目光，那目光投过的是炽热，恨不得立刻将人融化。

飞桥，我等你，纵使各守一城，我也要像余华《活着》中那头忠诚的牛那样，永远地守着福贵。

飞桥，在w县的一隅角落里，现在已然黄昏，你正做着些什么呢。我想你肯定是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一场蓝球赛。那天你告诉我，你在粮站组建了一支篮球队，是你的爱好带动了他们。飞桥，你仿佛是一颗生命力旺盛的种子，即使丢弃在贫瘠的土地，也照样发芽吐绿。这就是你，永远阳光的你，永远向上的你。

你还告诉我，你现在正利用空余的时间自学《经济管理》，以此打发乡村寂寞的时光。这我也报名了，可是，《经济管理》好深奥好难懂，真怕通过不了哦。但是飞桥，有你的陪伴以及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让我们在两座不同的城市，在同样的夜晚同样的灯光下，为理想而奋斗吧。

我翘首期盼元旦的到来，正如你一样，每天在心里数着越来越近的日子。

我们会很快相见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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