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传销之路

     

我的传销之路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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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高的严肃往往貌似玩世不恭,最初的邪恶往往菩萨低眉。悲剧是深刻的,领悟悲剧也须有深刻的心灵。世界确如荀子所言“人性本恶”。它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从那时起,世界于我,若多嫌隙。

      2013年,我刚毕业,和所有躲在象牙塔中的少年一般,对世界怀有期待,正所谓心中有信仰,生活有方向。当我经历基层选拔落选、考研失败、简历石沉大海,我发现世界并没有善待我。相反,它扼住了梦想的咽喉。看着四年的大学同窗一个接着一个迈向不如意的工作岗位,当然有的走向自己的家族企业,不得不感叹,难道我们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整理好自己的行囊,缓缓踏上来时的路,从哪来,到哪去。父母常说,大城市难,还是回来吧。是啊,对于没有身份背景的我来说,大城市太他妈难了,但我不甘,大学四年,我拿了无数的奖学金,甚至一度成为校园中的风云人物,我不甘心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到故乡,承受乡里乡亲无情的冷嘲热讽。无奈的是,为了生活只能走向远方。匆忙买了今晚去贵州的硬座,谁都来不及告诉,就踏上了去往异地的车站。从中国的西北到中国的西南,历时三十多个小时。由于走得匆忙,只买了张站票,简直是要了我的小命,站在走道上看着大家昏昏欲睡的样子,而我却只能紧挨着行李箱稍微让自己的双脚放松一下,只有在心里默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才有力量坚持着到达目的地。恼人的是,时不时还有售货员推着小推车扯着嗓子喊“让让、让让”,这是最有利的销售,也让我最痛苦。凌晨三点的时候,离我三米远的女生到站了,终于出现了一个空位,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屁股就坐上去,我的屁股终于接触到了坐垫,那种切实的触感令我至今难忘。对面坐着个三十多岁的成功男性,一头利落干净的男士平头,一身简洁精致的西装,眉眼间都是成功人士的高傲与自信。他眯着眼,嘴角上弧,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双锃亮的皮鞋显示其作为一个男人的尊贵身份,我猜想他也一定是因为没有买上车票,才屈尊降贵上了这趟夹杂着各种气味的火车。突然,一双大脚从我的右边不偏不倚的搭在了我的座位上,顺脚望去,那男子穿着破衣烂衫,一股酸臭的味道随着空气的流通弥漫整个车厢,呼噜声响彻天地,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就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吧。

      一觉醒来,睁开眼,看看时间,天哪,我居然坐过站了,这要怎么办?急忙跑去服务台咨询,结果人家只让我赶紧补票,对我的悲惨经历简直不闻不问,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万千愁绪的我,呆呆的看着窗外,就连对面的帅哥也无法扬起我的热情。当我回过神来,原来在我熟睡期间,对面的成功人士旁又多了几个小美女,她们和成功男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破衣烂衫男子也凑过来,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满嘴爆粗话,唾沫星子弄得到处都是。在我眼里,他不仅长得像坏人,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坏人,港剧里的坏人大都长这个样子,吓得我不由得抱紧了背包。

      终于挨到了站,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一下车,就开始了我的找工作之路,希望它能稍稍顺利些。直到晚上十二点才找到价钱合适的宾馆,所找到的工作无非都是一些洗碗工、清洁工、保洁员,不仅薪资低而且工作时间长强度大,真是赶上了最难就业季。但只要我愿意努力应该可以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第二天起个大早就奔向人才市场,简直是太幸运了,居然碰到火车上的大帅哥,我们相视一笑,他说没想到原来我是来找工作的,刚好他公司正在招聘,可以让我过去试一试。在外人面前,我一直抱着警惕的心理,但是对长得帅的我就没有免疫力了。他特别能聊、特别平易近人,他说他刚毕业的时候也是像我这样没日没夜的找工作,就像无头苍蝇一般。随后他打电话给他的主管说要让我去他们公司上班,而且福利待遇特别好,提供食宿还有年底奖金,做得好的还能奖励出国游,他说他们公司不仅仅是房地产这一块还有销售这块难啃的骨头,刚好和我的专业相符。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好机会,我是真的被诱惑了。他还说最近他们公司正在购买一块地皮用来开发山城二号,而我要是愿意过去的话,干得好说不定还能当个项目主管,就这样我被忽悠了。拎着行李箱屁颠屁颠的就跟他们走了。先是上公交车,倒了两三趟车,一车的外地方言,心里正纳闷公司怎么会这么远,结果就到了。一下车,就有自称是主管的女孩,过来接我,声势浩大,一人替我拎行李,一人挽着我,一口一个姐叫着,心里正嘀咕,该不是进了人贩子的窝。我不是没有常识,五个人围着我,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进公司,就看到几个穿着朴素的男女坐在一起商量公司发展大计。所谓的公司不过就是一间仓库,然后里面用隔板横七竖八的隔了好几个房间,房子是毛坯,连门都没有,只有大门有门,还有一股接着一股的酸臭味飘过来。想哭、想跑、怎么办,强装镇定的问那个帅哥,“大哥,这就是咱们的公司吗?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帅哥正义凛然的说“没错,这就是咱们的公司”我他妈的恨不得一掌拍死他,死骗子,脑海中火速形成一个念头逃跑,妈的这个多人看着我怎么逃啊。突然一个画着柳叶眉的大姐对我说道,你觉得我们这里像个公司吗?我不敢说不像,我还年轻我怕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我应声说像啊,大姐呵呵了声,年轻人就是识货,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大姐再过来。我识相的给大姐让了道,他们热情的替我安排好住宿。一进去有种牢房的逼仄感,四面都是墙,密不透风,只有厕所里的小窗户可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窗户很小,只能开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口,四周都被封死了。一个泛黄的油桶装满了水,水中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冲水马桶旁是一些依稀可见还未冲干净的粪便残留物,我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行李一扔,他们就嚷着要出去吃饭,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其实只是为他们打牙祭,而且还得我出钱。我提议请大家一起去外面下馆子,他们说公司的原则是不能好吃懒做,一定要自己动手,结果他们就动手摸走了我的钱包,用我的钱买了晚饭,这顿饭吃的很丰盛,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估计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我的钱,我的心在滴血啊!而且我现在要怎么逃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发现火车上围着帅哥的那几个小姑娘也被骗来了。两眼一对视,简直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八点的时候,帅哥(我把他简称为A)开始召集大家开会,开会前大家都分到了一本圣经,难道他们都是基督徒?大家捧着圣经默念了半个小时,念得我口干舌燥。然后A开始了授课,大意是人性本恶,所以我们要尽一切力量来赎罪,怎么赎罪呢,就是通过帮助别人获得人生的成功,扭转别人命运的同时扭转自己的命运,简而言之就是帮助别人实现年入500万的目标自己也能获得500万。我不是无知少女,就算天上掉馅饼的话也不能一砸一个准啊。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发现那几个女孩正用笔比划着,是我傻还是你们花痴啊。十二点的时候A终于结束了他的教学,允许我们上床睡觉。其实那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床,那只是一块咯吱咯吱响的木板,摸到被子一股酸臭味黏黏的湿湿的,想着调转个头,没想到另一头味道更重,仿佛置身于下水道中。屏住呼吸,就这样还是睡着了。第二天A带我还有那几个小女生去见他的主管B,他们把我带到一栋楼下,当时上午6点左右,天刚亮一会。走上楼梯的时候就听到在拍巴掌,我想这还挺热闹,一大早就这么多人。走了上去推开门一看,我靠,满屋子的人。那情况你都不能想象,就跟上课一样,一排十个人,左右各五个,只有凳子没有桌子,前面有一张黑板,C(A的女朋友,A就是被C骗来的,这也是我事后才知道的)在讲课。A把我带到了第二排坐下,坐下之后我就看着满屋子的人,心里就在想,这TM是在干嘛,这些人觉都不睡来听课,其中还有些人睡眼朦胧,令我特奇怪的是所有人坐的笔直,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然后我又看了下讲课的,穿的邋里邋遢,讲的是化妆品如何好怎么好,而且吐词不清,黑板的左上角写了个80万/月,更让我奇怪的是每讲到一个地方所有人都跟商量好的一样使劲鼓掌。当时我心里就在笑,就这讲课水平还不如我上去讲。这一群SB,一大早不好好睡觉,听讲台上的人忽悠,我想这里的人肯定是被洗脑了,而且是洗的特干净的那种。

      不知坐了多久,就听到有人上来喊:“想不想见成功人士?”下面人跟疯了一样大声说:“想!”。那人又问:“想不想知道他是谁?”下面人又跟疯了一样大声说:“想!”。我当时想这群人疯了,彻底疯了,没救了,众人皆醉我独醒。当然,疯狂者中有A还有那群小花痴。

      然后大家突然全站起来,欢迎这位成功人士,我仔细看了看这人,穿个西服,打个领带,头发梳的光亮。我想这尼玛怎么就算成功了?传销头子B?然后听了下他讲他从哪里来,以前做什么的,被谁叫过来的,然后怎么加入的。

      我就跟听笑话一样听了一上午,下课后A带我去见B,B一见我就问,感觉怎么样,我心想反正现在我也逃不了,干脆就好好考察考察,最好把他们给糊弄回去,于是我就胡乱说了一通,说这个项目如何好,我觉得既然这个项目这么好,干脆咱们可以找人合作如何如何干。B听着觉得蛮有道理的,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只是笑笑说年轻人有这种觉悟可谓前途远大啊。特意交代A要好好帮衬我。

      回到宿舍,我他妈又被关在小房间了,简直是让人欲哭无泪啊,好在之前那个大姐(简称为D)有关照过,A对我算是还可以,至少上厕所的时候可以独自上。五点的时候开始吃晚饭,晚饭前必须唱歌,意思大概就是要奋发图强,努力工作,这样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祖国、对得起自己,人生不算白活。好一阵子叽里呱啦,然后开始享用晚餐,端上来一盆又一盆的土豆炖白菜,据他们的话说,正在奋斗的人是不能吃好的,白菜必须是市场人家扔了不要的,土豆必须是有点干瘪的。就着这些我也硬是吃了两大碗,因为每天就只能吃两顿啊。七点的时候,昨天那个大姐又来了,一进门就问我今天听课有啥感受,问了许多关于上课讲的问题,我毕竟是个大学生,一字不落的听课是我的强项,她问的问题我都对答如流。从第三天开始,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六点起床跑操,吃饭前都得唱歌,然后上午就上课,下午D就带我去逛各种大型商场,而且都是去看专柜的货。我想他们这样做估计是想刺激人的欲望。晚上就开始每人轮流上台演讲,讲啥都行,很随意,这应该是为了锻炼人的口才,怪不得A碰到谁都那么能侃。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天,A对我说每个新加入的代理都要买一套产品,这样才有底气向别人推荐我们的产品。手机在他们那,与其撕破脸还不如自己主动买来得实在,他们问了我的银行卡密码,我一刚毕业的毕业生哪里有钱,只好打电话和我妈说大学同学突然得了绝症,班里组织捐钱,毕竟同学一场,我讲的是声泪俱下的,我奶在一边听得一口一个好。我妈估计别不开脸,只好当着我奶的面给我打了三千块钱。钱一到账就被他们取走,可能是我交了钱,很明显,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突然觉得我就是自己人了,吃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接着他们开始忽悠我去发展下线,一个月过去了,我光是吃吃喝喝,一个都没有成功,经过他们团队一致商量决定把我踢出团队,真的是踢出啊,送我到车站买了张火车票,上了火车,我又碰到了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子说着浑浑噩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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