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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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头,我总算相信了父亲的话:“咱们家的玉米,今年给联合收割机机主多少钱,人家都是不会给咱们收的。”

别人家玉米地里的玉米秸秆骄傲的挺立着,怀里抱着饱满的玉米棒子,咧开嘴笑着,等待主人来把它们带回家。一台大型联合收割机威武的开到地里,眨眼的功夫,一车车的玉米就运回了家。

而我家的玉米秸秆全部是趴在地上的,整片地里,没有一棵挺立的玉米秸,也找不到玉米秸怀里抱着的玉米娃娃。这样的情况联合收割机是不能工作的,将近十亩地,怎能让它们颗粒归仓呢?

我不解地问父亲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也不能充分解释,只是说可能是品种的原因吧,昨天白天还好好的,昨天晚上刮了一阵风,没想到就是这样了。这种现象是突如其来的,让父亲也觉得措手不及。

突如其来的事情真的很多,母亲突然病倒就是一例。

金色的九月,热爱生活的乡亲们仍欢聚在村头的那片杨树林下,广场舞,大秧歌儿,二人转……村民们用各种各样的文艺节目丰富着自己的生活,欢笑声引来了市里电台的记者给他们录像,准备到电视台里播放呢。,区委宣传部给他们写文章,赞美他们快乐的业余生活。也就是在这天,母亲的秧歌队上场了。母亲年轻的时候曾是村里宣传队的文艺骨干,如今是秧歌队里的一流秧歌手,她对秧歌的喜爱与执着,用她的话说就是她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部分。也就是在这一天,母亲尽情欢乐地舞蹈着,完全不知道病魔张着血盆大口即将把它吞噬。这时,母亲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腿脚不听使唤,胃里不知什么东西一喷而出,整个人晕倒在地。乡亲们赶紧上车来扶她,她已然不醒人事。救护车来了,检查结束后,医生宣布准备后事,我们痛哭着请求医生救救忙碌了一生的母亲,医生答应我们死马当活马医,因为像她这样脑干大量出血的人,手术做了,钱花掉了,人也是挽救不回来的。但我们仍要坚持试一试,哪怕有一线的希望,我们也决定搏一搏。

几个小时的手术后,母亲从病房出来,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头发没了,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双眼紧闭,看不出往日里嘻嘻哈哈的而又慈祥的面容,医生告诉我们:如果她能醒来,那将会是奇迹。

又几个小时的艰难等待,母亲终于从死神那里逃了回来,母亲醒了,医生说这真是一个奇迹。但母亲却不能下地劳作了,所以时隔多年后,我才又站到了田间地头,面对这躺在地上的一片玉米地。我想,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母亲还是好好的,我是不用受这份苦的,因为母亲是一个劳动好手,家里这些地,她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掉。

可如今不同了,因为有了变故,我必须帮父亲让玉米颗粒归仓。本来好好的玉米,却又一棵棵突然倒下了,收割起来难度太大了,这让本来就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了。

父亲点燃一颗烟,嗒吧嗒的抽着,一句话不说,眉宇间,除了发愁还是发愁。突然他扔下烟头,用脚狠狠的踩灭了火:“事已至此,发愁也没有用,我们必须尽快把玉米收回家。一天干不完,咱们就两天,两天干不完那就三天,你不是放了一周的假吗? 啥时候弄完啥时候算,只要我们坚持,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开始制定详细的收割计划,我们把这十亩地平均分成七块,每天收完一块,回家时装在车上拉回,利用晚上的时间去皮装仓。说干就干,别人家用联合收割机收玉米,不用联合收割机的人家站着掰玉米棒子,我们却是蹲着的,我们在东倒西歪的玉米秸秆中寻找玉米娃娃。还没收多少,我已经腰酸背痛腿抽筋了。我站起来眺望远方,田野里一片金黄,各种庄家已经成熟,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玉米如百万铠甲兵傲然挺立在田野里。田里到处是忙碌的人们,收割机为他们伴奏,天地间仿佛是一幅动态的画。看看满头白发的父亲,他手脚麻利的寻找着玉米娃娃,已经把我落下了一大截,我不再欣赏风景,弯腰低头,继续忙碌。

中午我们利用吃饭的间隙休息,我躺在玉米秸秆上,仰望蓝天,几朵云自由自在的飘浮,那么惬意那么自由。每年的国庆节,因为家里有父母的劳作,我也是像云一样自由的,可如今……

起来继续,我们马不停蹄,日落西山的时候,我们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把第一车玉米拉回了家,躺在炕上的母亲欣慰的笑了。

第二天,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腿也不听使唤了,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我真想赖在家里不去了,却不忍心让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一个人去完成这么繁重的任务。我咬咬牙,在晨光熹微中又来到了田里。玉米棒子堆一点点大起来,收割范围一点点缩小,我们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第三天,老公请假来帮忙了,两个堂弟和弟妹来帮忙了,我们边说边笑边劳动,虽然我的腰腿疼得已经无法形容,但劳动中有人相伴,那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第五天的时候,我们在月光中准备把最后一车玉米拉回家后结束所有的工作时,由于地理里有一条沟我们没发现,我们的车翻了。一阵风吹来,我身上不觉一阵寒意。我们静静地看着撒在地上的玉米,无奈地摇头:玉米呀玉米,你太能撒泼了!再怎么撒泼,我们也不能弃你于不顾啊!

说干就干,我们大声喊着,一起把车子推了出来,然后把撒下的玉米又一次装进了车子里,伴着满天的星星回家了。

生活在天地之间,行走在风雨之中,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要做到的就是要坚持。

坚持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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