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老太太撞了一下腰

图片发自App

如果你常坐北京地铁1号线，常从大望路c口进出，那你应该很熟悉一位老太太，就是那位大概80岁或者90岁的老太太。

她在那出现的时间比较固定，一般都是在5，6点钟下班的高峰。大部分时候，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如古时候大户人家门口蹲着的石狮子。不是和石狮子一样勇猛，而是和石狮子一样静默，她极少顾盼，常常低着头，好像是在打盹。

她停留的地方是出入口，夏季的风和冬天的风，都从那里或进或出。天气暖和的时候，看得到她的腿和鞋子;天气冷的时候，她只露出短短的上半截身体，下半身被一层塑料纸遮盖着，这让她看上去有点怪异。

我曾经在三里屯看见过一个和她类似的老太太。那天她坐在阳光下面，身后是一片蓝色的铁皮围起来的建筑工地，冷艳的蓝色衬得她充满了超现实感。一个年轻人，经过她身边，又犹豫着折了回去，在她的腿上轻轻的放了一张纸钞，她微笑着收下了。她没有立刻把钞票揣进兜里，而是把皱了的一个角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铺平了，专注的样子，仿佛对着的不是一张钞票，而是一张爱人的照片!

我很好奇，为什么走过去的年轻人知道老太太是一个讨钱的呢，明明她的面前没有放任何一样乞讨必备的道具。更何况，她的整齐的穿着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看起来一点也不落魄。

我有些犹豫的走过去，放了一张10块钱纸币在她的腿上。一瞬间，她好像显得有点局促，仿佛是从梦中猛醒，继而恢复平静，细心的把钱对折握在了手里。我想，大概是我突然出现，惊扰了她。她抬起头，看向我，说“谢谢”！眉眼里都是笑意。

两位老太太，不是某一类意义上的乞讨者。面前既没有摆着写满遭遇的大字报，也没有放钱的碗或者罐子。或许，她们并不是乞讨者，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得而知。

我试着猜想过，她们也许不缺钱，甚至生活的条件并不差，只是孩子都不在身边，太过孤单了吧，出来看看人。碰巧有一天，突然有人给她们塞钱，不等她们解释和拒绝，人已经走远了。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日子久了，这变成了她们的生活的一件趣事。我也做过另一种猜想：可能，她们的子女很穷，同时很坏，对她们苛刻，以致于她们必须自己出来赚钱，养活自己。因为年岁太大，做不了别的，只能讨钱。

我希望是第一种，但心里却又把她们认定为第二种。真是奇怪。

有一次，经过老太太，她的身边放了一塑料袋的矿泉水瓶。当时，我的手里正握着还剩一半水的瓶子，但并不打算給她，毕竟瓶子里的水还没喝完，不能浪费。我决绝的走出去几步，手却不自觉地拧开了盖子。猛喝了几口，仍剩下一些，又仰起头来，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瓶子递给了她。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仅仅花了几十秒钟，有点尴尬，为这突然的行为。我觉得当时的意念完全不是被善意驱使，但却又不清楚具体是其他什么。

又说有一次，去坐地铁。我并没有一下子想起老太太，直到走她身旁过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当时，正有一位穿着白色毛衣的女生半蹲在她面前，和她聊着什么。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我想，任何一个人，看到一个这么大年岁的人独自的坐在风口，都会上去问问什么情况的吧。虽然实际走上前的很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上前的人就毫不关心，也许他们和我一样，只是怕自己显得太过突兀和难为情了。

前几日，回家之前，打算在便利店买好第二日的早餐。竟然冒出一个念头：給老太太带些什么呢？

糖果？我年迈的奶奶很喜欢吃糖果，有时夜里，她还在津津有味的咂着棒棒糖。算了，不要，牙齿吃坏了麻烦。薯片，可以吗？她坐在那里挺无聊的，吃点零食可以打发时间!再不行，那就来一份热热的饮品吧，天气冷，喝点热的，就暖和了。。。。。。最后去了旁边的甜品坊，买了一份蛋挞。

我把服务员包好的蛋挞，揣进大衣口袋里。说实话，我想让她开心。同是老人的奶奶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吃，各种小孩子爱的东西，她都要尝一尝。这位老太太大概也是那样的吧。

远远的，就看见她坐在那里。正在数着手里的一叠小额的钞票呢。我走过去，在她腿上放下了蛋挞 。“谢谢你，上帝爱你”，说完以后，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随手把蛋挞放在旁边的袋子里，继续数着手里的钞票。

那一刻，我觉得老太太可能不太爱蛋挞，但也有可能她其实是爱的，因为手里有活，所以顾不上打开。可是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有点不开心。说实话，她那一句“谢谢你，上帝爱你”，真好听，很时髦，很国际化呢。只是，她的反应让我有点惊诧，甚至有些懵，有些失落，那种感觉就像一首歌里唱的“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只是，我被老太太撞了一下腰。

我原本以为，她会像我的奶奶那样，拿到好吃的，会迫不及待的打开闻一闻，看一看，然后喜滋滋的慢慢品尝，可是她没有。

不过又转念一想，我这么不开心，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对我感激涕零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是不是应该觉得羞愧了。要知道没有人让你这么做，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至于结果什么样，都不应该去计较。如此，又觉得没什么了。如果她不喜欢蛋挞，对钱更钟情一些，那就下次换一些零钱給她吧。

莫名的觉得，如果她开心地话，我也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