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数百起儿童性侵诉讼缠身的美国童子军组织,正式向法院提交破产申请。
童子军组织声称此举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解决需要补偿给性侵受害者们的巨额补偿金,二是保护童子军的地方委员会,使得这个拥有一个世纪历史的组织能够延续下去。
据法律人士称,鉴于童子军的规模,这将成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复杂的破产案之一。
美国童子军目前面临着300多起性侵诉讼,其中涉及8000多名受害者。
而据去年4月公布的一份法庭证词显示,在1944-2016的72年间,共有7800多名具有嫌疑的童子军前领队性侵了超过12200名儿童。
当被性侵的儿童长大后,他们有时会试图通过毒品、酒精或犯罪等手段,与那段痛苦的回忆和解。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7岁的孩子被强奸后,努力去处理这件事……它就是埋在灵魂深处的一颗定时炸弹,由内而外地侵蚀着一个人。”律师Tim Kosnoff说。自2007年以来,他已经对美国童子军提起了100多起诉讼。
一位曾在9岁时被童子军队长性侵的受害者认为,最困扰他的一件事是,尽管儿童性侵案频发,但美国童子军却没有努力避免这类事件再次发生。
“他们为很多孩子做了很多好事,这个组织并不坏,只是经营不善。”他说。
左握礼、米黄色制服、胸前的徽章,这是美国童子军的经典形象。
成立于1910年的美国童子军组织是美国最大的青少年组织之一,成立至今有超过1亿美国青少年加入,它影响了数代美国人的童年与少年时代。
然而童子军的培养模式却并非美国首创。上世纪初,美国正处于进步运动时期,美国家庭完成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迁移。一些人担心年轻人将不再学习爱国主义,于是出现了基督教青年会(YMCA)等早期组织来填补这一空白。
1909年,一个名叫Boyce的芝加哥出版商在伦敦时受到了一位英国童子军的帮助,并且事后他拒绝了Boyce的小费,解释说帮助他人是童子军的日常工作。
有感于此,Boyce返回美国后于次年创立了美国版本的童子军。
童子军内部按照年龄划分为不同的组织。根据美国童子军官网,11岁以下的儿童可以参加幼儿童子军,11-20岁间的青少年则可分别选择参加探索童子军、海军童子军等。
不同年龄段的童子军组织的模式大同小异,它们在寒暑假及周末开展活动,通过野外露营、森林徒步、海上活动等集体活动,培养青少年的能力、体格,教会他们优良的品质。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能结交到许多朋友。
达成一项又一项的成就,获得一枚又一枚勋章,并挑战最高级别的“鹰级”称号,就是大多童子军的成长轨迹。
在1972年,美国童子军的巅峰时期,会员人数超过600万,全国各地的家庭都渴望让他们的儿子加入。
如果你细看美国童子军历年名册,不难发现许多名人都曾有过童子军的经历。
比如曾拍摄《辛德勒的名单》、《侏罗纪公园》、《拯救大兵瑞恩》的著名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他在12岁时加入美国童子军,直到19岁才离开。
还有世界首富比尔·盖茨、第一个踏上月球的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篮球巨星迈克尔·乔丹、发表《我有一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等等。
据统计,有20位美国总统都曾是童子军成员——将近占到美国历任总统的一半,比如罗斯福、艾森豪威尔、肯尼迪、尼克松、福特、卡特、里根、布什、克林顿、奥巴马等等,当然还有特朗普。有些美国总统虽未在年轻时加入童子军,却也在执政后以某种形式支持过这个组织。
有人认为成为一名美国总统需要努力,奉献精神和对手头目标的专注,而这正是美国童子军最高荣誉“鹰级童子军(Eagle Scout)”的培养目标。
能够得到“鹰级童子军”的称号对于一个美国人来说,是值得吹嘘一生的荣誉,有些人会骄傲地将其写入简历和个人传记中。
“早年间参加童子军的经历,成为了塑造我之后人生的宝贵力量。”曾成为鹰级童子军的美国前总统福特说。
这样一个拥有美好出发点的组织,近年来却屡屡陷入争议之中:
美国童子军曾禁止出柜同性恋人士担任团队领导,后迫于外界压力,不得不宣布撤销禁令。
2017年,美国童子军开始允许女孩和变性儿童的加入,然而保守派反对这一变革,自由派则认为童子军的反应太过迟钝。
不过这些纷争,都不及屡屡被揭露的儿童性侵案带给美国童子军的致命打击。
在2010年的一起儿童性侵案中,俄勒冈州的陪审团下令美国童子军向受害者支付1850万美元的赔偿。自此,这个组织藏匿于阴暗中的侧面开始慢慢暴露在阳光之下。
有律师甚至认为,这个美国最大的青少年组织是“世界上最大的恋童癖团伙”。
“值得信赖”、“帮助他人”、“亲切友善”、“善良”……这些词汇是美国童子军在官网中罗列的对于一名童子军的品质要求。
“我的儿子每星期都会背诵这些准则,”一位受害者的母亲说,“令我们一家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价值观被(童子军自身)彻底违背了。”
在2010年的那一起案件中,法官还裁定,美国童子军必须公开内部的“变态档案”。
所谓的“变态档案(Perversion Files)”,是指自1919年以来美国童子军建立的一份因性侵和恋童癖而被逐出组织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名单。
显然,对于童子军被性侵这件事,美国童子军组织从来不是扮演被蒙在鼓里的角色。他们选择内部解决,此前从未对外公开相关事件以引起家长与孩子的警惕。
而专为受害者童子军辩护的律师组织Abused in Scouting指出,他们的受害人指认的大部分性侵者都没有出现在“变态档案”中,意味着这份档案并不完整,“这是一个被蓄意掩盖的巨大问题。”律师 Tim Kosnoff 说。
甚至在去年春天,律师们发现一些案件中的性侵犯被允许回到美国童子军中。
由于近几年美国有一部分州扩大了性侵案件的法律时效,因此许多本来已超过限制的受害者得以提出上诉。就新出现的案件来看,大多可以追溯至上世纪60-80年代。
如今,受害者们纷纷站出来向公众讲述他们曾经遭到的侵害。
现年39岁的David Henson曾在11岁时受到了时任童子军191号部队的助理团长Anthony Lee Fruzia性侵。
“我记得那是在一个露营地,我在一片漆黑的帐篷中醒来,当时他的手就放在我的私密部位上,”他回忆道,“他把我翻了个身,坐在我的背上实施了性侵。在黑暗中,我陷入了混乱、恐惧和绝望中。”
当时部队的另一个成年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选择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