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世人但知我富贵 心底凄凉无人问

曹寅(1658 -1712),字子清,号荔轩,又号楝亭,康熙宠臣、文学家、藏书家。官至通政使司通政使、江宁织造、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史。

曹寅文武双全、博学多能而又风姿英绝,17岁时就当上康熙的侍卫,深得康熙赏识。二十多岁时被提拔为御前二等侍卫兼正白旗旗鼓佐领。虽然曹寅本人足够优秀,但其官场的顺利也与其父曹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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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行书七言律诗轴》

说起曹氏家族的出身,那是非常复杂的。曹家为满洲正白旗内务府包衣。包衣即“包衣阿哈”之简称,也就是家奴。1621年,努尔哈赤统领的八旗大军攻占沈阳,年仅两岁的曹玺与祖父曹锡远、父亲曹振彦一起被俘,沦落为后金国四贝勒皇太极府上的包衣。

顺治八年(1651),多尔衮死后被定了大罪,顺治将多尔衮的正白旗收归自己掌管,曹家也由王府包衣转为内务府包衣,成为皇帝的家奴。此时,曹寅的父亲曹玺也由王府护卫升任内廷二等侍卫。

内廷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当差,曹玺有更多的机会和皇家的人接触,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三年以后,康熙皇帝出生了。按清朝制度,皇子出生后,在内务府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包衣妇人中,选奶妈和保姆。曹玺的妻夫人被选为康熙的保姆。从此,曹家与皇家关系更亲密了。

1663年,内务府营缮司郎中曹玺被任命为江宁织造,负责织办宫廷和朝廷官用的绸缎布匹,及皇帝临时交的差使,充任皇帝耳目。曹玺勤奋、利索,康熙对他宠信不已,赏蟒袍、赠一品尚书衔不说,还亲手给他写了"敬慎"的匾额。

1684年六月,曹玺在任上病逝。史载,"是年冬,天子东巡抵江宁,特遣致祭;又奉旨以长子寅协理江宁织造事务"。1690年,曹寅被康熙提拔为苏州织造,两年后又调任江宁织造。其所遗苏州织造一缺,由其内兄李煦接替。从此,曹寅和他的儿子曹颙、嗣子曹頫连任江宁织造近40年。

1703年,曹寅与李煦奉旨十年轮管两淮盐课。次年七月,钦点曹寅巡视淮鹾,十月就任两淮巡盐御史。曹寅一生两任织造,四视淮盐,任内连续五次承办康熙南巡接驾大典(四次在南京,一次在扬州),实际工作范围远超其职务规定,所受到的信任与器重也超出地方督抚。

冯景《解春集文钞》卷四《御书萱瑞堂记》记载:"康熙己卯(1699)夏四月,皇帝南巡回驭,止跸于江宁织造臣曹寅之府;寅绍父官,实维亲臣、世臣,故奉其寿母孙氏朝谒。上见之,色喜,且劳之曰:"此吾家老人也。'赏赉甚厚。会庭中萱花开,遂御书'萱瑞堂'三大字以赐。"

曹寅风流儒雅,文才华瞻,在南北两地都受到推崇,为遗民和汉族上层知识分子认同。任织造之后,他与江南人士的交游更加广泛。据统计,与曹寅有诗文交往者约二百人,知名人士若傅山、邵长衡、李因笃、汪琬、陈维松、施润章朱彝尊等。由于在江南地区认真执行康熙的既定政策,他成为主持东南风雅、众望所归的人物,享有极高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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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好文艺,爱藏书,又精通诗词、戏曲和书法,代表作有《楝亭诗钞》、《楝亭词钞》等。曹寅深厚的文化教养和广泛的文化活动,也营造了曹家的文化艺术氛围。此时曹家呈现出空前的繁荣。然而,曹寅的内心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样春风得意。甚至可说,他给曹家种下了衰败的祸根。其日用排场、应酬送礼,特别是康熙五次南巡的接驾等,造成了巨额亏空。

包衣的出身,令曹寅一生充满矛盾。他是汉族,又是旗人;是奴隶,又是官员。在官员中,他的身份也难以确定,满官认他为汉人,汉官认他为满人。他的职务是人人艳羡的肥差,却被正途出身的汉官所不齿。若像大量内务府人一样,没什么文化,安心捞钱也罢了,可他又是学富五车的人物,是诗人、戏剧家、藏书家、出版家。

他为身份的不确定、灵魂的无归属而苦恼。据说,曹寅坐轿出门总是低头看书,从不抬头。他说是为了避免官民向他行礼,实际上与这种矛盾的心态大有关联。他写给兄长曹鋡的诗中形象地写出了这种苦闷:"枣梨欢罄头将雪,身世悲深麦亦秋。人群往往避僚友,就中唯感赋登楼。"可以说,他表面上活得风光又体面,内心却满是凄苦与悲凉。

1709年,两江总督密报康熙,曹寅和李煦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请求公开弹劾他。但康熙把曹寅看成"家人",公开弹劾的要求,没批准。但事关重大,康熙私下告诫曹寅和李煦,必须设法补上亏空。但曹寅面对茫茫债海,已然无法弥补。

1715年,又查出曹寅生前亏空织造库银三十七万三千两。康熙再次做了安排:让两淮盐政李陈常和李煦代为补还。又过了两年,才总算把这笔账补上。康熙照顾曹家,是看在曹玺和曹寅的情分,到了曹頫这辈,就淡漠了许多。康熙曾对曹頫说:"念尔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

1722年,李煦、曹頫拖欠卖人参的银两,内务府奏请康熙,严令李煦、曹頫将拖欠银两必须在年底前交清,否则就严加惩处,康熙当即批准。显然,这与以前对曹寅的态度,已决然不同了。雍正上台以后,接连颁布谕旨,开始在全国上下大张旗鼓地清查钱粮,追补亏空。

他一再表示,不能再像父皇那样宽容,凡亏空钱粮官员一经揭发,立刻革职。仅雍正元年,被革职抄家的各级官吏就达数十人,与曹家既是亲戚又患难与共的苏州织造李煦,也因亏空获罪,被革职抄家。开始,雍正并没把曹家与李煦一起治罪,而是允许他将亏空分三年还完。

曹頫自身亏空尚未补完,又增加了曹寅遗留的部分,只好多方求人。为防止有人敲诈曹頫,雍正特地向曹頫下达指示:乱跑门路,交结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费心思买祸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乱来。否则坏朕名声,就要重重处分!雍正的朱批特谕,说明他对曹頫还是出于好意的。

1728年,曹頫终因经济亏空、骚扰驿站、转移财产等罪革职抄家,两手空空迁回北京老宅。此后,家族迅速败落。乾隆年间,曹家子孙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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