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优雅地老去

文 / 小不稀

最近在追《恋爱先生》，看靳东百般搞笑，颠覆以往所塑造的儒雅硬朗足智多谋的形象。与此同时，我还在看一部老掉牙的动画片《小妇人》。当年看此片时我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守着黑白电视机，一集不落。前者纯粹是打发时间，给自己做白日梦留下一点虚幻的念想。而后者，则是我内心深处的某个情结。感谢万能的网络，得以让我搜到这部剧并再次回到快乐的童年。

真正打动我并让我深深着迷的，并不是漂亮的人物或琐碎的情节，而是那温馨有爱的小妇人一家所营造出的那种极其温暖的情境。温柔大方的马区夫人，美丽的老大玫格，倔强的老二乔，内向的老三贝丝，以及活泼的小妹艾美。因为南北战争爆发，她们辗转千里去投奔婶婆。她们用善良和爱心征服了脾气古怪的婶婆，帅气多金的邻居洛利少爷，和顽固不化的劳伦斯先生。她们不是什么大人物，并且生活拮据，可她们心中充满了阳光，房间里到处流淌着能让人把心都暖化掉的天伦之乐。她们围坐在火炉旁，聊着家常，还有猫咪小岚陪伴，这本身就是一幅诗意而温情的画面。

动画片《小妇人》剧照

可能人到中年，越发贪恋家的温馨。我常常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这与心态或心情无关。比如，电话在不该响起的时段突然响起，会莫名心惊。听到怀旧的歌声，忍不住下载来单曲循环。去老宅吃饭，总要去已经破败不堪的祖屋里转上几圈。越来越多地梦见旧日场景，在梦里流连不肯轻易醒来。有几次我一人吃晚饭，洗手时听着流水哗哗，盛饭时看着米粒满满，吃饭时闻着香味阵阵，我竟然没来由地不开心，食不知味。感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味道，名叫孤独。

都说到了某个年龄段，期望值会低到尘埃里。只要家人平安，除此无他。

儿子笑我，什么年龄了，居然还在看动画片。我不服气地白他一眼，这有什么，我还看奥特曼呢。我问他，你听的什么歌，“Christmas or Last Christmas ”？他也不服气地反口，这有什么，我还听“我的一个道姑朋友”呢！我说你玩英雄联盟浪费时间，他说你打雷电纯属幼稚无聊。我说你脸上长痘痘了，他说因为他正青春，你想长痘痘还长不出来呢。他说我吃太多身体会变成球，我说你还不是每次吃饭都要加饭，纯粹一“饭桶”。

他每天乌漆抹黑出门，再乌漆抹黑回家，真的很辛苦。相对地，自他上了高中后我已轻松很多。我和他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交流时间。这一个小时里，他还要吃东西洗澡看书。前几天他忽然心血来潮，要看去年我给他买的一套口袋书《倚天屠龙记》。暑假里有时间不看，现在倒突然惦记上了。成，我绝无二话。这好歹比看数学书有趣多了吧！我偷偷观察他的看书进度，发现他正在稳步推进。其实我的行为有点小人了。因为根本不用我观察，他每天会自个儿叭唧叭唧告诉我故事情节发展到哪儿了。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一般我们家的日常画风是这样的：

——我昨天看到张无忌出生了。（一边啃面包，一边说话）

——唔。（此时他爸给他剥桔子，我给他准备换洗衣服）

——哎，你好歹给点反应。老衲清修多年，从未见过尔等不礼貌之人。

——请问您老高寿？

——老衲来自武当。唔不对，老衲来自华山，乃令狐冲师祖也。

——啧啧，看不出来。（我一脸不屑）

——那是自然，老衲功力深厚，岂是你所能比拟的。（他一脸得意，我晕）

或者是这样的：

——快点，去刷牙。

——啊，我有刷牙病。（说罢作昏倒状）

——金马影帝就别表演了。（我推他，挠他）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表演完。How rude you are！

——这么帅气的有志青年，不刷牙就不帅气了！

——那是自然。（他洋洋得意）谁像你，脸这么大，身材这么肥，就像岳云鹏。

——哎，我至于那么丑吗？再不刷牙我翻脸了。（假装恐吓）

——就去就去，你这个狠毒的后妈。（他笑着刷牙去了，我再次晕倒）

这种轻松活泼，老不正经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们也可以将此视为舒缓压力的一种很好的方式。所以，上课掉不掉链子，成绩好不好，晚上拖拉不拖拉，神马都是浮云。我管那么多干啥？自找麻烦引火烧身啊！考得好表扬，考砸了鼓励，就这么简单。除了做好后勤部长，其他杂事，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有这闲暇，我还不如抱着电脑去看《小妇人》呢！

我曾经想过，等儿子考上了大学，我肯定闲得每天剥脚趾甲玩了。到时买个大大的摇椅，搁阳台上，每天看看闲书，晒晒太阳，听听音乐，做做白日梦，那叫一个美好！回头想想，我干嘛要等到几年以后啊，我完全可以现在就买回来享受。再回头想想，现在买回来，若晚上儿子回来问我，今天都干了啥，我能告诉他我就躺在阳台里做白日梦了么？再再回头想想，年纪大了那是自然规律，重要的是心境不能苍老。或者说，我得洒脱而优雅地老去。我爱看什么动画片，爱打什么游戏，爱什么时候晒太阳，完全由我自己说了算嘛。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门前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窗后的小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时光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飞驰闪过，我只看见它留下的丝丝印迹和缕缕青烟，一下一下地轻挠着我那颗纤弱柔软的小心灵。无论我是小女孩、小妇人还是老妪，无论这世间怎样鸡毛蒜皮庸俗不堪，至少，总有那样一个安稳的港湾，可容我们安放那颗极易躁动不安无所依靠的灵魂，好让我们优雅地老去。那些零碎的温暖，就像心底的白月光，敞亮地铺向远方。又似圈圈轻柔的涟漪，一波一波，不会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