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23《谈艺录》-诗分唐宋随记

唐诗不仅是唐朝一时之诗,五代可能就有人写出过这逸兴遄飞的短句,有清一代也仍能有唐诗现世,冠以唐字仅仅是因为兴于当时而已。
宋词自然也就不局限于南北二宋了,唐人开了词道先河,元明亦有后继,延衍到鞑子入关仍有词人吟哦,冠一宋字不过是极在有宋罢了。
唐有始初盛晚四代,唐诗亦复如是。始初之际,山河重铸,百废待兴,诗风如初春麦苗,朴而有质,谦而勃发。盛唐之际,国威远布,天地雄奇处无一不可去,君王多贤,人间种种事无一不可言,诗风如昭昭大日,滔滔江河,气魄万千,豪气干云。晚唐之际,藩镇多逆,内戚行恶,诗风如泣血杜宇,哀颓郁郁,偶有慷慨之言也逃不开忧愁流离。
今人所言的唐诗大多指盛唐与晚唐之诗,其中的抽象符号即煌煌苍苍的李白与沉郁积聚的杜甫,凡中国读书人,即使只是初入此道,也断然没有不知道这二位的道理。如今世人尤其是学生读诗重分析,好好的一段诗按一套规范下来,像手术台上的死尸,每一个部分都被剖来剖去,毫无生机可言了。并不是说技法不重要,朱光潜老先生也坦然承认欣赏有相应的方法,但不得过度。读诗,明白生前身后事自然好,说的出诗人所思所想也固然好,但如果说不出,不明白这些细枝末节我看也并没有什么挂碍。大概通其意,囫囵吞枣地读也是好的,像李白一首《蜀道难》读过之后很难说得出具体是什么滋味,又何必要精密的字字句句的搜刮呢,诗的妙处不就是迷迷糊糊,不可言状吗?此时此情仅你知,连千百年前的诗人也未必知晓,强行赏析而拾人牙慧又是何苦来哉?
唐诗从来就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一个人读,一个人写,唐朝的最后遗存就不会消失。宋词也是同理,人世间痴男怨女,愁肠壮志,只要七情六欲不断,曲牌不绝,宋词也就死不了。
宋词分婉约豪放两大派,婉约者,拂柳听风,卷帘嗅梅,豪放者,金戈铁马,星河冰川。前者居内陆,是未受血雨的士子,是茕茕孑立的佳人。早前国力尚可,咏风月,咏闺阁,是人间情欲,是花坊暖楼;后至兵马溃退,偏安一隅,说离别,说相思,是悔觅封侯,是愧对先圣。后者多边塞,是百战不还的武人,是身老沧州的废将。得意志在四方,咏大川大山,做名剑宝驹;落魄时五味杂陈,咏冯唐李广,梦马踏敌酋。宋词一脉,不求技如何高明,只求胸中情意畅达而已。
婉约有白衣卿相有词海南面王,虽是男儿身,也长谈风月,多言东流春水并不比一般女子来的粗糙。豪放有苏辛两框士,一个几受流放,颠沛于南蛮而达观不改,一个举兵生生的杀回南庭,都是真的猛士,是文人腐儒里少见的真男儿。
女词人此时层出不穷,有仕宦人家的才女闺秀,有画舫花楼的名妓流莺,也有道阁尼庵里的化外之人。这时代当真如其文风,但求情意畅达不拘形式,并不对女词人如何的偏见,这种风气在以开放著称的盛唐也少见。女人们也不仅限于闺房琐事男欢女爱,她们也看见了家国倾颓,易安一句生当作人杰就足以补上女子的所有缺憾了。
读宋词也是绝对不可过分赏析,更不能一字一句的研究考证,李清照一首声声慢本可使人肝肠寸断,被引入教材,层层剖析之后却如渣滓一堆,毫无滋味,被逼着肢解了许多传世之作是本人生平憾事,有大罪过。

最喜欢的词偏偏不是宋人写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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