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立法师
一
摩诃迦旃延尊者，在俗时是婆罗门种姓。
他出家之后，精勤修行，弘法不倦。
他思维敏捷，辩才无碍，说理透彻，易于理解，于是在佛弟子中得到“议论第一”的称号。
由于他擅长议论，很多外道婆罗门都折服在他的无双论辩之下，有不少人在他的善巧开示下皈依佛法。
在尊者住在阿磐提国湿摩陀江畔的猕猴室阿练若窟时，有一位叫做鲁醯遮婆罗门对他恭敬有加，供养承侍。
二
这一天尊者早上着衣持钵到猕猴室村中次第乞食。
乞食完毕之后，托钵而回，洗干净脚之后，继续在山洞中坐禅。
这时，有几位跟随鲁醯遮婆罗门学习的少年，上山砍柴。
他们一路走，一路砍柴，一路嘻笑，不知不觉来到了迦旃延尊者打坐的山洞洞口。
有个少年指着山洞高声讥笑说：“这里面住的那个修行人，长得黑不溜秋的，一点也不好看，都不知道我们的师父鲁醯遮婆罗门对他为什么那么恭敬，还百般供养？”
他的同伴们也同声应和说：“就是，就是！”
这时，迦旃延尊者从定中出来，观察到婆罗门得度的因缘到了。
他微微一笑，对少年们说：“少年们啊，不要那样说啊。”
登时，少年们鸦雀无声。
他们等了一会，见尊者没有下文，于是又在窃窃私语。
于是尊者下座，走出山洞，对少年们说：“少年们啊，你们不要这样说。今天机缘凑巧，就请允许我为你们说法吧！”
少年们面面相觑。
其中有个少年悄悄地对同伴们说：“师父那么推崇他，也许他有两下子，我们先听听他说啥？”
其他的少年纷纷点头同意了，他们对尊者说：“好的，尊者。请您为我们说法，我们愿意听受。”
于是，迦旃延尊者对他们说：“古代的婆罗门前辈啊，他们持守最为圣妙的戒律，得到了宿命通，以禅悦而自娱，常住在慈悲之中。
他们谨守六根，调伏自己的口业，不让罪业有生起的机会。”
少年们听了尊者的话，面有得意之色，以自己为婆罗门种姓而自豪。
尊者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的婆罗门啊，舍弃了真实之行，而心存虚伪。
他们只是纯粹地守住自己这个婆罗门尊贵的族姓，放逸自己的六根追逐外在的六境。
他们只是在形式上遵受前辈们的教导，每天三次沐浴，读诵三遍婆罗门经典，却不知道守护自己的六根之门。
他们这样做，想要得到法益，那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他们这样装模作样，只是为了得到民众们的赞叹，追求利养罢了。
只有善于护持自己的身口意，远离世间六尘的执著，慈悲为怀，不恼害众生的婆罗门才是真正的婆罗门啊。”
少年们听到这里，登时爆发了。
他们气得满脸通红，纷纷指着尊者大骂：“你这个黑炭头，居然敢诽谤我们尊贵的经典，诽谤我们婆罗门。你等着，我们告诉师父去！”
（他们根本不知道，其实，尊者也是出身婆罗门种姓，而且父亲还是国师）
三
少年们背着柴薪，怒气冲冲地冲回去对师父鲁醯遮婆罗门说：“师父！师父！
您知道吗？您所尊敬供养的迦旃延，他居然公然地诽谤婆罗门经典，还辱骂婆罗门。
我们实在是气不过，所以特地回来禀告您！”
鲁醯遮婆罗门将信将疑地看着弟子们，慢慢地说道：“瞧把你们气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我所知，迦旃延尊者也是出身高贵的婆罗门种姓，而且素来有涵养，不会随便诽谤经典，随意骂人的。
你们可有证据？不要信口乱说啊。”
少年们见师父不信自己的话，急得满脸通红：“师父，您不相信的话，您自个去问他啊！”
鲁醯遮婆罗门根本不信弟子们的话，觉得他们只是胡言而已。
但见弟子们言之凿凿，心想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尊者了，于是就亲自前往尊者所到的山洞去拜访尊者。
四
婆罗门见到尊者之后，互相问讯行礼，然后分宾主坐下。
婆罗门见尊者一脸的云淡风轻，对弟子们的话，又不信了几分。
他又想到弟子们众口一词，还是问问尊者，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于是他问尊者道：“尊者近来一向可好？我那几个调皮的弟子是否来过此地打扰尊者的清净？”
尊者笑了一笑，回答道：“是的，您的弟子，的确来过此地。”
“噢？不知道尊者是否对他们有所开示呢？”婆罗门又问道。
“我曾经向他们宣说法义。”尊者回答道。
婆罗门心里嘀咕道：难道那些小子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且问问看。
他问尊者道：“不知道尊者是否可以将对他们所宣说的法义再对我说一遍，让我也共沾法喜呢？”
“那当然没有问题。”尊者依旧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于是尊者就将对少年们所说的话，再详细地对婆罗门说了一遍。
婆罗门马上就燃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先前那些小子们说你诽谤经典，辱骂婆罗门，我还不信，原来这都是真的！我真是错看你了！”
婆罗门说完之后，突然凝住了。
他思量了片刻之后，又对尊者说：“等等。尊者，你刚才所说的“门”，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
一抹微笑悄悄地浮现在尊者的嘴角上：果然来了。
尊者微笑着说：“哦？你已经察觉了吗？婆罗门啊，既然你问起，那就不算无因而说，我会详细为你宣说‘门’的含义的。
婆罗门啊，眼是门，因为它可以见色。
耳、鼻、舌、身、意是门，因为它们可以识别各种法。”
婆罗门不知不觉地追问道：“尊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论议。那什么又是你所说的不守护门呢？”
尊者回答道：“既然你如法问起不守护门，那我就一并为你宣说吧。
婆罗门啊，愚痴无知的凡夫们，眼睛见色法，对于悦意的色法起贪念，生粘著，对不可爱的色法则起嗔恚。
他们不知道修行身念处的法门，所以对于心解脱和慧解脱根本一无所知。
他们因贪著而生起各种恶法，不得灭尽无余，无法得到心解脱和慧解脱。
心解脱和慧解脱无法获得，于是身行恶行不休不止，心不得寂静。
又因为心不得寂静的缘故，对于六根门就无法调伏、无法守护、不知道如何去修行。
其余的耳、鼻、舌、身、意，也是如此。”
婆罗门若有所思，于是又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妙义。那请问尊者，什么叫做善守护门呢？”
尊者继续开示道：“善守护门，正好与前者相对。也就是说：
如果修行佛法者眼睛见色法，对于悦意的色法不起贪念，不粘著，对不可爱的色法也不起嗔恚；
常常摄持自己的心，安住在身念处上；
如实而知心解脱与慧解脱，对于恶法和不善法都寂灭无余，对于心解脱和慧解脱等法都令它得到满足；
具足解脱之后，身触的各种恶行都会止息，心持正念。
这就是初门善调伏守护修习。
其它的耳鼻舌身意也是如此。”
婆罗门此时完全惊呆了，他羞愧地说：“感恩尊者慈悲为我宣说了如此殊胜的法义。
我就像一个求毒草却反而得到天人甘露的痴人一样。
我怒气冲冲地找您兴师问罪，而您却慈悲以法语灌溉于我，让我嗔火退散而得到清凉的法喜。
尊者，我先告辞，我要回去收拾那几个臭小子。”
尊者朗声笑道：“放过他们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你听法的因缘也不会具足啊。”
婆罗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尊者恭敬顶礼之后，告辞而去了。
五
按语：
佛法并不是只停留在思维和语言上的妙义，而是供我们实践的修行指南。
如果我们只是把佛法当作谈资的话，那岂不是辜负了古往今来舍身求法的前贤们的一番苦心了？
佛法，不是我们装点门面的闲家具，而是度脱我们出离生死海的大舟航。
（闲家具这个梗，以后有机会再说其中的故事）
如果你不亲自实践佛法，又怎知佛法的殊胜微妙之处呢？这就像入宝山空手而回一样，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呢。
愿大家都能守护六根门头，不让六贼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