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注意第一个梦
自弗洛伊德在1911年发表了第一篇梦的精神分析文章之后,治疗师对于病人在治疗中的第一个梦开始格外地重视起来。弗洛伊德认为第一个梦是无价的记录,向治疗师显露了核心问题,因为病人无意识中的那个织梦者仍然懵懵懂懂,并没有防卫(只是为了修辞的原因,弗洛伊德有的时候会把心灵中创造梦的部分称作一个独立的小矮人)。在治疗后期,当治疗师对梦进行阐释的能力变得明显了,梦也开始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理解。
还记得在第七十九节里的两个梦的预见性吗?在第一个梦里一个女检察官对自己的父亲提起公诉。在第二个梦里一个要进行一次旅行的男人在一家百货商店购买物品的时候进入一个黑暗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例子。
(只是为了修辞的原因,弗洛伊德有的时候会把心灵中创造梦的部分称作一个独立的小矮人)。
一位病人的丈夫因为脑部肿瘤而生命垂危,在第一次治疗之前的晚上,她做了这样一个梦:
“我仍然是个外科医生,但我也是英语专业的研究生。我准备一个课程需要两种完全不同的课本,一个古老的课本和一个现代的课本,不过它们的名字是相同的。我还没有为研讨班做好准备,因为这两本书的任何一本我都没有读过,尤其是古老的课本,我读了它才能做好准备去读现代的课本。”
当我询问她是否知道课本的名字时,她说“当然了,我记得很清楚。两本书都叫做‘纯真之死’”。
这个具有无比预见性的梦勾画出我们以后工作的大概轮廓。一本古老的教科书和一本现代的教科书?她很确定自己知道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古老的教科书代表20年前因为车祸死亡的她的弟弟。她丈夫即将到来的死亡是那本现代的教科书。梦告诉我们在她接受自己弟弟的死亡之前,她无法接受丈夫的死亡。弟弟的死亡显著地影响着她的生活,摧毁了她所有天真无知的神秘信念:上帝佑护、家的安全、世界的公平原则、年长的应先于年幼的死去的顺序感。
“……我准备一个课程需要两种完全不同的课本,一个古老的课本和一个现代的课本,不过它们的名字是相同的。我还没有为研讨班做好准备,因为这两本书的任何一本我都没有读过,尤其是古老的课本,我读了它才能做好准备去读现代的课本。”
八十二、注意第一个梦
第—个梦通常会表达病人对即将进行的治疗的期望或者恐惧。我进入精神分析治疗的第—个梦在事隔40年之后仍然无比清晰:
“我躺在医生的检验台上。床单太小了以至于根本不能很好地盖住我。我可以看到一个护士正在把一支针管插在我的腿上,而且是我的胫骨上。突然想起一个震耳欲聋的、充满蔑视的声音,伴随着咯咯的笑声,在说‘嘶嘶嘶嘶!’。”
这个梦的核心是那个高声的“嘶”,我立刻明白了它的含义。从小开始我就受到慢性鼻窦炎的困扰,每个冬天妈妈都会带我到Davis医生那里疏导和冲洗鼻窦。我讨厌他黄色的牙齿和他的一只死鱼样的眼睛通过戴在头部的耳鼻喉医生专用的圆镜来看我。我还记得在医生那里,他总是把套管插入我的鼻窦孔,我会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嘶声,那是从套管中注射的盐水冲洗我的鼻窦的声音。我记得在半圆的、铬合金的疏导锅内那些颤动的、恶心的东西,我会想我的一部分脑子一定随着浓液和黏液被冲了出来。
这个梦表达了我所有的对即将进行的分析的恐惧:我会暴露出来(小床单)、可能会痛苦地被穿透(扎针)、我可能会失去自己的思想、被洗脑、而且会因为躯体的一部分(长长的、结实的部分)受伤而感到极度的痛苦(由胫骨表示)。 第—个梦通常会表达病人对即将进行的治疗的期望或者恐惧。 ...
一位女性病人在第一次治疗之前梦到我会把她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打破,然后会给她的心脏打上麻醉剂。我们对给心脏打麻药这一点进行了讨论,发现虽然她是一位十分成功的科学家,但是她一直受到诱惑想要放弃职业,改行作一个画家。她担心治疗可能会让她艺术家的心灵进入睡眠,强迫她继续一种更为合乎理性但却是令人窒息的生活轨迹。
这些梦提醒我们人们对于治疗的一些误解是根深蒂固的。不要被假相所误导。假如新的病人对于治疗有恐惧或者疑惑,就一定要让每个病人对治疗的过程有所了解和准备。
八十三、关注与治疗师有关的梦
对于病人提供的梦,我认为没有哪个能像和治疗师有关的梦那样有助于治疗过程了(或者一些治疗师的象征物)。正如下面的一些例子所显示的,这样的梦具有重要的治疗性潜力,因此值得仔细分析。
一个病人梦到:
“我在你的办公室里,我对你说‘你是一只奇怪的鸟,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像你这样的生物’。”
和平常一样,我询问这个梦的情感色调。“温暖而舒适。”病人说。这位病人表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强迫仪式,这大大损害了他的许多优点,例如较高的智力、广泛的兴趣与广博的知识、他对服务事业的献身。他对自己说我只会对他的怪异之处感兴趣。就像我可能会对马戏班里的怪物感兴趣一样。这个梦让我们进入了一个重要领域:病人一直以来培养一种怪异的行为方式与他人进行交往。很快这条路把我们引向他对自己的蔑视,以及他担心因为自己的空虚、空洞、以及虐待他人的幻想而使得其他人都不理他。
另一个病人梦到:
“你和我在我六年级的教室里做爱。我脱掉了所有的衣服,但是你穿着所有的衣服。我问你是不是觉得不够满意。”
这个病人在语法学校的时候一直受一个老师的性虐待,在之前的治疗中,她因为讨论这些事情而感到极度的沮丧。我们对这个梦的工作揭示了几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对性的讨论使她感到有性刺激。“和你谈到性有点像和你发生性关系”,她说。并且她怀疑我可能会有相同的感受,并且从她袒露的个人故事中获得一种窥阴式的快感。她讨论了自己对这种讨论不平等性感到不舒服,在治疗中她暴露了所有的东西,而我隐藏着自己。在梦中提出的我是否获得性满足的问题表达了她的恐惧,因为她惟一需要给予的东西是性,如果她不能提供给我性的话,我可能就会抛弃她。
另一个梦是:
“我在一栋错层的房子里。一个10岁的小女孩试图把这个房子分成两半,我把她打退了。然后我看到一辆黄色的好运牌卡车开了过来,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我房间的地基。我听到有人说‘帮助之手又一次击中了’。”
毫无疑问我在这个梦里的角色是好运牌卡车,一次又一次地威胁到房子的地基。但是这个梦冗余地添加了一句话“帮助之手又一次击中了”。这个病人是一位受到压抑和限制的女性,生长在一个酗酒的家庭,整个家庭花了很大的力气试图不让社区的人知道自己酗酒。梦表达了她对暴露的恐惧,以及警告我要温和和小心处理。
下面举另一个临床的例子。在治疗会结束的时候一位女性病人梦到:
“我们一起在一个酒店参加会议。某个时候你建议说我的房间应该挨着你的房间,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睡觉了。所以我就到酒店的接待台,打算换房间。但是没过多久你就改变主意了,你告诉我这个办法不好。于是我回到接待台去取消对房间的调换。不过已经太晚了:我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到新房间里了。接着我发现新的房间是一个更大、更高、风景更好的房间。而且从数字上来看,新房间号是929,这是一个更吉利的数字。”
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和病人刚刚开始讨论结束治疗。这个梦表达了病人的观点:我开始的时候是引诱性的(梦里是我建议病人和我住在毗邻的房间里,这样我们可以一起睡觉);她的反应是和我离得更近(她调换了房间)。但是当我改变主意不想和她发生性关系之后,她却不能搬回旧的房间了,也就是说她经历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而且,这个改变是好的,新房间是更好的房间。这个病人是位具有惊人美貌的女性,总是散发着性感的魅力。在过去,她和所有男人的交往都是通过或隐或现的性感魅力进行的。这个梦表明在建立治疗关系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性能量似乎是最关键的因素,而一旦治疗纽带建立了,就推动病人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另一个临床的例子:
“我在你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一个黑眼珠的美丽女人,她倚在沙发上,头发上别了一支红玫瑰。我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像最初所看到的那样,她的眼睛是黑色的,但充满的不是美丽而是死亡。那朵红色的玫瑰也不是玫瑰,而是血淋淋的致命伤口。”
这个病人(在《妈妈和生命的意义》中有详细的描述)经常表示她不愿意把我作为一个真实的个体而与我建立关系。在我们对梦的讨论中,她说:“我知道我是这个女人,任何走近我的人就会被引向死亡,这是另一个让你远离我的理由,是为什么你不要离得太近的原因。”
这个梦把我们带入了她生活的一条主线:她是被诅咒的。那么多她曾经爱过的男人都死去了,让她相信自己身上带着死亡。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让我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她想要让我超脱时间,让我的生命轨迹没有开始和终结(这是最重要的)。
我的笔记记满了其他的例子,这些梦中都有我的存在。一个病人梦到向我的表撒尿。另一个梦到在我的家里散步,见到了我的妻子,然后成为了我家庭的一员。随着我年龄的增大,病人梦到我不在或者已经死去了。在导言中我提到过一个梦,在梦中病人进入了我的早已荒废的办公室,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帽架,上面挂着我的一顶满是蜘蛛网的巴拿马帽。另一个病人梦到进入我的办公室,发现一个图书管理员坐在我的桌子旁边,告诉她说我的办公室已经被转作纪念图书馆用了。每个治疗师都能提供其他的梦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