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科技行业女性终出走，硅谷面临新一轮性别歧视和性骚扰投诉

文/曾烨轩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随着好莱坞和华盛顿的性骚扰丑闻不断曝光，硅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些公开的名字只是冰山一角。”7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企业家就这么说过。而据最近《纽约客》透露，对于那些已经被认定为骚扰者的人，可能还会有更多新指控。

女性在硅谷经常遭到骚扰或歧视。2015年，一项针对硅谷200名高级别女性的调查发现，66%的受访者称自己因性别而被排除在重要会议之外，60%的人反映在职场中存在不乐意的性别劣势。

“我不认为有一个在科技行业工作过的女人，一路走来从未经历过某种形式的偏见或性骚扰，包括我在内。”梅琳达•盖茨认为，这很大是因为那些贬低或不尊重女性的男人们仍能活跃在科技和风险资本等行业，而权力的不对等则催熟了弊病。“唯一不知道硅谷发生了什么的人，就是那些努力不去看眼前所发生事情的人。”盖茨夫人说。

硅谷在许多方面取代了华尔街，成为美国的钱与权的纽带。就像华尔街一样，它从早期就被男性主导，对某些行为的宽容态度占了上风，而科技世界的商业模式则加剧了这一问题。许多初创公司都是在一个没有明确规定的房间开始招募年轻创业伙伴的。他们一开始很少有人力资源部门，这意味着没人负责处理投诉。而风险投资家对“不惜任何代价的增长”的强调往往会导致投资者和董事会成员忽视职场问题及更严重的暴力事件——只要公司的估值能上升。

所以我们能看到，尽管2012年美国华裔女金融精英鲍康如（Ellen Pao）起诉老东家凯鹏华盈风投公司“性别歧视”就曾激起人们对硅谷性别平等问题的大争论，到2014年末Tinder前高管Whitney Wolfe甚至因指控老板们的性歧视而登上各大媒体头条，但再看如今丑闻频发的硅谷，这种文化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改变。

在特斯拉，就像许多科技公司一样，男性高管对女性在公司面临的挑战知之甚少。一位前特斯拉员工表示，女性在她的工作团队中所占比例不到10%，甚至所有女员工数还不如叫Matt 的男人多。这也引发了内部的一个段子，有男同事打趣说，应该把“女厕所”的牌子改成“Matt 的厕所”。

实现梦想进入特斯拉工作的Vandermeyden注意到，有时当女性员工穿过工厂某些区域时，男性员工会吹口哨、打电话，并做出贬损的评论，而女人们将这里称为“捕食区”。

加入团队三个月后，Vandermeyden的几个男同事升职了。尽管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得到晋升和加薪，但并没有。她给老板发了电子邮件列出成就并提醒他自己的业绩评估都很好时，对方似乎也没有认真对待。之后她开始在邮件中复制抄送给人力资源部，并且计划和老板的老板会面，但就在他要离开小镇休假两周前的最后一分钟，会面取消了。

最终两个月后，Vandermeyden被告知要想加薪就必须在一年内将生产线的速度提高100%。这种咄咄逼人甚至可能不切实际的目标，让她不禁认为公司是在为她的失败做准备，这样就有理由解雇她。

特斯拉的情况表明，一个男性主导的企业——即使是高度创新的企业——也会让女性感到无能为力。在Vandermeyden提起诉讼后，消息逐渐传遍整个公司。几个月后，一封电子邮件发给了特斯拉的内部一群女员工，邀请他们参加一个庆祝国际妇女节的活动。副总裁等高管们出席了会议，其中只有一个是女人（据知情人透露，当时特斯拉里大约有45个VP，其中仅两位是女性）。

气氛很快紧张起来。几名女工程师谈到了同工同酬，并敦促公司公布男性和女性员工的薪酬数据。一位员工宣布:“因为这种环境我将很快离开特斯拉。”而在一次马斯克参加的普通员工会议上，有人也问起了性别话题，当时被期望谈谈反歧视和反骚扰努力的马斯克完美地回避了整件事。“他没有说‘骚扰是错误的，歧视是错误的”，只是带着一群人上台说，‘如果你努力，你就会成功’。”接着这名女员工吐槽道，“我们到底得要多努力才能达到其他人在的地方？”

几乎一半科技行业的女性最终离开了，这一比例是男性同行的两倍多。据2017年调研数据，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周转率每年要花费硅谷超过160亿美元。在近60%的案例中，被性骚扰的员工表示，骚扰是他们决定改变职业的原因。另一项研究显示，离职员工和留下来的员工间的主要区别，就与对工作环境、不公平和缺乏机会的负面看法有关。

这种失败的轨迹对新一代女性来说尤其令人沮丧。“成长中我的父母让我相信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多年来，职业网站The Muse创始人Kathryn minUNK一直对自己会因性别而处于劣势的想法嗤之以鼻。当她的第一个雇主麦肯锡公司在杜克大学招聘应届毕业生时，该公司举办了一场女士专用午餐，当时minUNK认为这样的活动简直多余。但她很快就不这么想了。“我太天真了。”进入职场后的minUNK很快就受到了现实打击，因为女性通常仍然被认为与男性不同。

创业中的Minshew还意识到，由于很少与女性创始人打交道，投资者总会纠结于性别问题。Minshew回忆说，经常有投资者表示觉得“试图与男孩玩的她很可爱”，这态度就像看马戏团的动物一样。她还多次被告知应该去寻求专为女性创业提供资金的风投公司的帮助。

女性权益律师、为公司提供多元化建议的女性权利律师Joelle Emerson表示，职业女性尤其不愿意提起诉讼。因为她们都知道可能产生的所有潜在负面后果。把自己的经历公开说出来也经常毫无意义。“当我（在遭遇性骚扰）第二天告诉几位男企业家的时候，一般的态度都是，‘嗯，你想要什么?’你是个漂亮女孩，当然这些家伙都想钻进你的裤子里。”业内朋友的反应只会让受伤害的女性加倍沮丧。而指控特斯拉的Vandermeyden甚至被解雇了。

就像在其他领域一样，科技行业的女性也有自己的信息网络来交换职业建议和其他智慧，无论是正式或非正式，线上或线下。一款名为Blind（盲人）的匿名职场八卦app可以为超过100家公司的员工提供服务，其中包括Uber、Twitter、谷歌和Facebook，这是一个谈论他们工作场所的平台。据《纽约时报》，当Susan Fowler在上面发文抱怨Uber后， 这家公司员工在平台的登录活跃度是平均每天的10倍以上，会花超过3.5小时来讨论丑闻。2017年夏天，Y Combinator向3000多名企业家发送了一个表格，要求他们报告风投家的性骚扰情况以及承诺编制一张黑名单。

正如过去几个月类似爆料在社交媒体上倾泻所展示的那样，丑闻不再只是被人窃窃私语。人们开始希望公众对女性在科技领域的讨论能够帮助重塑文化。一位前特斯拉员工说，自己在职业生涯早期就学会了翻白眼，以及对性别歧视和骚扰事件一笑了之。但如今她会以不同的方式来应对。“在这种气候下，我肯定会说些什么，特别是在选举之后。我对自己说，不管怎样，我都要大声说出来，我不会再坐着不动了。”

9月，三名女性代表所有谷歌女员工提起集体诉讼，指控公司将女性“隔离”到薪酬较低的工作岗位。类似的集体性别歧视诉讼正在针对Twitter、微软和Uber。2016年，高通就在它被提起诉讼前花了近2000万美元摆平事情。2017年，美国劳工部也对甲骨文公司提起了歧视诉讼。

“我认为每一个主流科技公司都必须马上关注。我们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正在处理针对微软和谷歌案件的律师Kelly Dermody说，女性已经厌倦了不被认真对待，以及总去参加关于女性如何获得成功的可笑研讨会。她们明白问题其实是男性一直不腾出空间，总是不公正地对待她们，这样意味着你做什么也永远追不上。

“我觉得特别令人不安的是，这是一个应该是未来的行业。他们致力于让事情变得更好。但就连这么大个问题他们都没解决，也没真正试图改变。”一名特斯拉前员工对所看到的科技世界里根深蒂固的虚伪感到尤其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