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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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那时候我在何处?树活了一百年估计得成精了,容易造雷劈。人活了一百岁要么成妖,要么成魔,容易把子孙的寿辰都挪过来活着,容易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时我已经魂飞魄散了,只剩一盒粉末状骨灰躺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每逢过年过节才被子孙们拿出来供奉着,我的黑白照片都布满灰尘了,我的骨灰一年去出现两次,第一次是过年,第二次是月半——中元节。他们通常会捧些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祭祀我,在送菜途中小孩难免会自己先摘点美味佳肴吃吃,尝尝鲜,有时多半会撞见大人,一个男的大骂,道:“怎么可以先吃呢,这些要先给祖宗吃……”一个女的接着道:“骂他做什么,说是给祖宗吃,到最后不还是给我们自己吃吗?”“那不一样了,没有了敬畏之心……”

我依稀记得那个夜晚,窗外的风刮得很紧,一阵挨着一阵,雨下得很拼命,一波一波泼向外面的墙,闪电闪得眼睛都疼,雷声从遥远的天边响过来,一直雷到院子前面的大杉树,我突然很想吃东西,很饿,什么甘蔗,鸭梨,苹果,核桃,夏威夷果,我都想吃……这是回光返照吗……话说我牙齿都没有了,就连牙龈都被食物磨得光溜溜。

屋里四面墙都发霉了,长毛了,绿绿的,粉粉的,我味觉,听觉,嗅觉,都慢慢失去了知觉,霉味我都闻了几十年了,却还是一成不变的浓烈……比大便的气味还难闻……屋顶的天花板渗水,一道道的水晕在发霉的粉末里,散开了,很像赝品中国古典水墨画。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晕了,还是被霉气熏得快晕了。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人腥味,这个屋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光顾了,要不是我手里还紧紧拽着一个带密码的盒子,他们更不会来。那个盒子,我考虑过各种指纹锁,面部识别锁,都不太合适,以防我睡着有很人偷摸走。密码绝不告诉他们……除非我快断气的那一刻……

但是那个盒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鹅卵石,几根枯树枝,他们却以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首饰挂件。我年轻时就已经挥霍无度,一毛钱都没有留下,就因为我时常把盒子弄得叮咚响。他们以为是财宝在里面撞击……

黑白无常真是敬业啊,那天还冒着大雨来了,手里的铁链铿锵作响,在门外商量着,到底要不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只听见有一个人大声嚷嚷道:“什么,十八层地狱,那都便宜他了。十八层地狱现在都被一个大富人家买断了……”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走吧,多喝点孟婆汤,把所有的记忆全部格式化……

一阵雷声过后,门外有人道:“我们走错屋啦,这不是雷府,走吧,这家性命貌似得明天晚上来取。”另一个道:“雷府离这里远着呢,要不我们这个先拿下再说,剩得再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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