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夏天没这么热!

这个夏天太热了,开足空调盖上被子,
充满了不思进取的理由。
周末去朋友家腐败,全程待在空调房里;
饮料水果冻到冰箱,
饿了渴了拿出来冰冰凉粘手;
放肆地吃冰淇淋、看脑残剧、看狗血文;
熬夜、赖床,
两天时间,眨眼就躺没了。

感叹社会主义真是好,物质都这么丰富了;
西瓜不甜就不吃,食物在冰箱里放到坏。
心血来潮买了根老冰棍,
开始怀疑从前的夏天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一毛钱的小冰,三毛钱的大冰,
在小卖部的冰柜里和主人家的猪肉冻一起,
像个冰疙瘩把手冻得通红,
会吮到没了一点颜色才罢了。

两毛钱的冰糕,五毛钱的雪糕,
小贩们总在最热的午间开始吆喝,
从瓶瓶罐罐里翻出存下的角币,
买了来放到小碗里,舍不得马上吃掉,
一定要先舔干净碗边结起的小水珠。

吃西瓜要等赶集,
翻过一座大山,在路上歇脚片刻。
瓜又重又不好拎,路又远人又热,走不动,
忍了又忍,还是吃掉了。
小心翼翼留下的西瓜子,
隔年只能长到拳头大。

多水的夏季,大清早在井边洗衣服。
家门口端着饭碗的婶婶,
旁边地头挥着锄头的叔叔,
过来担水的伯伯,
都要闲扯几句夸姑娘很勤快,
心里美滋滋地又把衣服清了一道。

连续热太久,井水就一直往下缩,
担水的绳子跟着往下放,
最后听见水桶撞上石块发出一声痛呼,
没水了。

整夜守在井边,
瞧着石头缝里冒了水,
赶忙舀起来,
装满两大桶才能放心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家人就指着这水过活。

炎热的夏天,汗水粘粘着太阳,
在屋外放一盆水,眼见着似要沸起来,
泼到手上会烫起大水泡。

知了扯着嗓子没命地叫,
大人们睡出了燥热的鼾声,
小娃娃们偷偷溜出门,帽子也不戴,
欢快地就跑到河塘边,
黑黝黝的小身子像蛇一样嗖地窜进水里,
叫哇哇地把水搅动得飞起来。
河塘边的树荫下,
还拴着要泡一整个夏天的牛,
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气在赶蚊子。

生机勃勃的夏季,菜菜瓜瓜疯长,
餐桌上来来回回不变样子。
拌豇豆、拌茄子、拌辣椒、拌黄瓜、拌空心菜……没有炒菜么?
太热,不想吃饭!
太热,不想烧火!
可是逃不脱还是要烧洗澡水。

洗完澡坐在坝子里晾头发,
看着天色与热气一起降下去,
蛙声就出来了。

催促着爸妈收拾好快吃饭,
新闻放完了,电视剧要开始了。
广告间隙去洗碗,
心里还要估算洗到第几个大概广告就结束了。
在厨房里大声问,开始了么开始了么?
爸爸妈妈笑着说,还早呢还早呢,
碗洗干净才会开始!

那几年的乡下多安静啊,
夜里蚊子嗡嗡叫压不住声音。
关了帐子,挨个拍死。
电风扇对着头催,
配上爷爷编的竹扇子懒懒地摇。

冷水擦过的凉席还是热,
刚躺下就粘到皮肤上,
翻来覆去回忆电视剧的情节,
猜想着明天男女主角会不会解开误会呢。
听爸妈在场坝上纳凉扯家常,
还有乡间欢快的虫鸣。

半夜被热醒,
一场痛快的大雨把闷闷的天气刷一下劈开,
雨点叮叮咚咚敲在瓦片上,
闪电打在窗玻璃上。
仿佛听见屋后竹子被吹断了细腰,
门口的田埂被冲开了缺口。
哗啦啦的水声,听着听着,就又睡着了。
……
一觉醒来,时光就走了好长一截。
那些年的夏天,要什么没什么,
没有冰箱也没有空调,但记忆却没那么热,
是城乡的温差吗,
或者温度真的不如现在高。

但凡想起,
那些树荫、那块河塘、
那口井、那片田野……
那些禅鸣蛙声、那些流水潺潺、
那些夏夜星空……
总觉得,
那时的夏天该是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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