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大卫此刻站在楼顶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汽车还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的往既定的方向行驶,街上三三两两的人里面,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把手插进了口袋慢悠悠的踱着步,街头还有个小伙子在表演萨克斯。但他并不是来这里欣赏风景的,他决定从这个楼顶跳下。

低下头来往下看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已经离开的妻子,尽管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是记得那天天气出奇的好,他一边哼着小调走进了家门,玛丽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把钥匙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妻子面前愉快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宝贝,今天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吧,今天我干了一件大事,要是成功的话我们两个就发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你一直想去的玻利维亚了”,玛丽不动声色的移过了自己的脸,没有作答。这时大卫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关切的问她:“宝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玛丽沉重的表情,他收起了刚刚的漫不经心,他凝视着显得有些紧张的玛丽,陡然的在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听着,大卫,我要跟你离婚,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跟你过得这种整天担心下一顿的日子了!我们结束了,不管你发多大的财,那也都将与我没有关系了。” 大卫有些艰难的把这些词拼凑到一起,他有些沮丧的回答“不,玛丽,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不,那只是你自私的想法而已,我们结婚都一两年了,我都没看见你找个正经的工作,要不是你爸妈这还有个住的地方,我们早成乞丐了,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不想再多说了,你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完玛丽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走进房间拿起行李箱就往外冲,大卫有些失控,拼命的把行李往回拽,一边拽一边哭喊着乞求玛丽留下来,但最后大卫还是松开了手,在听到玛丽说她已经有了新的男友之后,他跌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面,从九楼的窗户,大卫看到玛丽换了一副表情走向另一个男人,那个男的张开双手给了玛丽一个拥抱,然后像他曾经做的那样给了玛丽一个吻,然后那辆红色的车在巷口拐了一个弯,就消失了。

大卫暂时没有力气去愤怒,他颓然的坐在地板上,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墙上挂着一个大型的比目鱼木雕,那是玛丽搬过来的时候跟他一起去市场选的,还有那旧旧的冰箱,玛丽一直想换一个大点的。哦,天呐,她就这么走了,大卫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着光线变暗。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卫每天都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房间里所有关于玛丽的物件通通被砸得粉碎,“臭婊子”一边将酒倒进嘴巴,大卫一边咒骂着玛丽。

在这些天里面,父亲来看过大卫一次,对于好久不见的父亲,大卫都没有力气表现出惊讶,他继续把脸贴着地板注视着被砸的粉碎的曾属于玛丽的陶瓷杯,父亲的怒斥也变得模糊:“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这都是你成天鬼混的后果!”但终于还是在叹息之后,老大卫扔下了口袋里的钱,再恶狠狠地对他说:“不要让我再看见你酗酒,明天给我老实出去找工作,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是啊,再怎么难过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不过是在几天后,大卫才开始出去找工作,可是能干些什么呢,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大卫一直跟着那些朋友鬼混,有时候在赌场里面帮别人要钱,有时候凑凑人数加入打群架的队伍,也做过两份简单的工作,最后还是被开除了。意料之中的,大卫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准确的说,在看到这个什么带着一股酒气,嘴里叼着一根烟的面试者,没有人敢让他成为自己的同事。

哦,我们该回来,讲一讲,为什么今天大卫站在了楼顶。那天出乎意料地他还是接到了面试通知,勉强打起精神打扮一番赶过去之后,大卫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妻子的新男朋友,他握紧了拳头准备给他一拳。仔细一看,这是一个精致的男人,那一身西装一眼瞧去就知道价格昂贵,中等长的的头发被妥帖的梳理,这一身让大卫挑不出毛病。一种难过涌上大卫的心头,他丧失了揍他一拳的勇气。随后他站起身来没说一去话就夺门而逃,他没办法再让这个夺走自己妻子的人看自己的笑话,看看自己这一身,大卫沮丧极了。

压垮大卫的最后一击,是这天早晨父亲的一个电话,这天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钱要用完了,他又准备向母亲伸手要钱。走下楼去却发现房门已经换了门锁,敲门的时候应答的是父亲,他甚至都没有放大卫进去的意思,在门口他冷淡的说:“你的母亲出去了,听着,别想再从她手里要到一分钱,我们已经决定把死后的财产全都捐给福利院,以后你得靠你自己了。”然后是干脆的关门声,大卫愣在那里。

现在那些过去不断地在大卫的脑海里回放,,他好像小时候玩捉迷藏被困在了仓库一样看不到任何希望,他感觉到一种深深地厌倦。但在离开之前,他想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他拿出手机,给父亲留了一个言,他提醒父亲,他已经把枪里面的子弹换成了真的。

那还是在玛丽离开的那天,楼下的门锁还没有换,他自如的走进父母的房间,将里面的假子弹换成了真的。

艾迪克夫妇俩的感情很好,尽管这些年来她们的争吵开始增加,但艾迪克先生时常感谢自己娶了这么一位精明能干的妻子,靠着当初妻子锐利的眼光,他们夫妇现在退休后靠着这栋楼存下了一大笔钱,两个月前,艾迪克先生还带着她的太太去了玻利维亚庆祝他们的银婚纪念日。

艾迪克先生并不喜欢到处旅游,但是妻子黛西对此总是乐此不疲,每一年她们都会有一次境外的旅行,去年是捷克的布拉格,他到现在还没办法理解那种烤香肠的味道,只有啤酒还算是味道纯正;前年是韩国的首尔,那里的房子有些破的像电视剧里的历史片,有些又是现代的科技片,那些小碗里的菜跟这边完全都不一样,几天艾迪克夫妇都没有学会使用筷子,只能用勺子对付所有的食物。;再前年是新加坡,孟买,尼泊尔......

现在我们还是说回玻利维亚,让黛西心动的自然是久负盛名的天空之镜——乌尤尼盐沼,即使是不爱到处跑的艾迪克先生也在看到天地相连的盐湖时忘记了反应,盐湖里水腐蚀性很强,走了一下午鞋子都结了一层盐壳。为了拍出好看的照片,黛西脱去了羽绒服,摆出各种姿势,在艾迪克的镜头下,虽然黛西早已经不再年轻,但在艾迪克眼里她永远是他的天使。

他们是相恋了七年之后才结婚,那正好是黛西的幸运数字。艾迪克先生是在是在一个小酒吧里对黛西一见钟情的,那天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看那个小电视里面直播的棒球比赛,他们都是红袜队的粉丝,那个击球手挥出漂亮的一棒之后,击出了外野护栏,全酒吧的人一齐看着那个激动的击球员跑过一垒,然后是二垒,三垒,最后安全的回到了本垒,扑倒在地上。那一刻整个酒吧传来一阵欢呼声,艾迪克就是在那个时候注意到黛西的,那时候还很腼腆的他走上前去请黛西喝了一杯酒,然后他们开始聊起了今天的球赛,然后是以前看过的比赛,一直聊到酒店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天把黛西送回家之后,那时候的艾迪克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娶这个女孩。

后来他们就开始了交往,他们经常一起去初次相遇的酒吧看球赛,再开着老艾迪克的车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兜风。对了,艾迪克就是在那个酒吧对黛西求婚的,那天他们喜欢的球队又赢了一场比赛,结束之后他站到了酒吧角落的小舞台上用话筒开始了他的表白,他唱了一首准备了很久的歌,可惜的是那首歌唱的很失败,但这也一点没有影响黛西感动的落泪,后来他单膝下跪把戒指套在了那个第一眼就确定的女孩手指上。

之所以到七年后才结婚,是因为艾迪克决定入伍,他想回来再举行婚礼,计划中最多两年他就回到美丽的黛西身边,没想到后来这一走就是六年,还是因为脚受伤从战场上被撤了下来。

回来的那一天是黛西去车站接的他,黛西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流着眼泪地拥抱了艾迪克,六年的分离没有让这对年轻人的爱情消磨半分,反而更加珍惜,他们的婚礼在一个月后举行。

“你以后对儿子好点,他小时候那么可爱,你也知道的,他是个好孩子!”黛西对丈夫说。

“得了吧,瞧他做的那些事,到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刚从回忆里抽离的艾迪克有些生气。

“那还不是你对他太严厉了,他小时候那么乖巧。”黛西叹息了一声。

“我对他严厉?那都是他自找的,算了,我们为什么要说着这些不开心的事呢?”

大概是不想在这样的景色下毁掉气氛,黛西没有再开口,静静地跟艾迪克先生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艾迪克先生以前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小时候为了能够好好照顾他,艾迪克还放弃了一份待遇更优厚的工作只为了离儿子近一些方便接送他上学,每个周末他都会开着车带着儿子还有黛西去郊外野炊,那时候的儿子学习成绩也好,他还记得那天儿子在数学竞赛里只得了二等奖,眼泪都要流出来的难过表情,他用了一大堆零食才把儿子哄好。可是这一切,在儿子染上赌瘾之后就全都变了,艾迪克开始成天地见不到儿子的踪影,偶尔回家的时候,儿子还会带着一群叼着烟痞痞的少年,他们满嘴的脏话。他曾多次警告儿子不要再跟他们来往,可是儿子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艾迪克知道儿子消失的那段时间的踪迹是因为有几个凶恶的年轻人跑到家里要钱,那天黛西外出照顾她患病的姐姐,事后艾迪克并没有告诉黛西这件事,所以那时候艾迪克坚持让儿子搬到楼上住的时候,她还一味地责怪着她的丈夫。

可是这位年轻的儿子并没有学会感恩,仍然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在经历过几次同样的事之后,艾迪克渐渐断了跟儿子的联系,甚至两年前儿子结婚自己都拒绝出席,有时他会在电梯里遇到那个女孩子,是叫麦琪还是玛吉来着,该死,上了年纪的艾迪克记不清他的名字了,不过他记得,那是个好女孩,脸上总是笑吟吟的。

那天晚上在黛西进入梦乡之后,艾迪克又开始想起来儿子,大概自己真的对他太严厉了,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小时候野炊的时候喜欢躲在大树后面的小男孩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决定回去之后去看看儿子。

一个月前的那次会面进行的并不顺利,老艾迪克发现儿子的房间一边狼藉,东西砸的到处都是,啤酒罐啊,烟头啊,在地上都凝结成了深色的污垢,而他想象中的儿子此刻正像一只狗一样趴在这肮脏的地板上。看着这种情景,他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转而生出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怒气,这个冥顽不灵的恶棍,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原本心里的温情荡然无存,我们的艾迪克先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将儿子一顿臭骂后摔门离开了。

那天下楼梯时,艾迪克遇见了来了半年的新租客史密斯先生,对方亲切地问候了艾迪克的旅途之后拉了一下艾迪克先生的袖子,拉到离电梯远一点的地方之后,这个语文老师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嘿,老兄,这段时间有个年轻人在你们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您赶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吧!”听到这句话向租客表示感谢之后,艾迪克先生赶忙进屋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奇怪的是并没有,但心里放心不下的艾迪克先生当天就叫人换了门锁。

这天艾迪克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是表情丧气的儿子。大概又是来跟黛西要钱的,有好几次艾迪克发现存折上钱少了一些,追问黛西的时候她总是说不记得了,然后一天他看见儿子拿着钱从家门的方向走向电梯,他赶紧闪进了旁边的走廊,事后他也不再向黛西追问钱的去向,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次他不准备再惯着儿子了,肯定是妻子对他的溺爱让他一步一步滑向深渊,这种时候做父亲的就该把儿子拉回正道,他打定了主意,这回不能逃避问题,他要让儿子做回从前那个乖巧的孩子,于是他赶走了儿子,甚至还骗他说自己的钱以后都会捐给福利院,当然,他才没有立什么遗嘱。

稍晚一些黛西回到了家,正准备把钱送到楼上的时候被艾迪克堵住了。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以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我绝不会再心软了,你这样只会害了他,你看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他会活不下去的,玛丽才离开他,他已经活得够辛苦了,你就不能给他多一点关心吗?要不是你总是对他那么严厉,他才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哦,得了吧,你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一直这样溺爱他,他才会得寸进尺变成这个鬼样子,要是你能早点让他学会自己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现在你是要把所有错推到我身上吗?你这个自私鬼,你可以没有良心,我可不会看着我的儿子饿死。”说着这话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好像响了,这些恼人的推销电话总是找不着合适的出现时机。

这时候艾迪克先生玩起了他的老把戏,用他的那只装着假子弹的枪来吓唬黛西,每次吵架吵到不可调和的时候,艾迪克先生就拿起那把枪朝着黛西“开枪”,每次开完之后黛西都被他这种幼稚做法给逗乐,然后两个人重归于好。于是黛西满不在意得让门外走。

做完最后一件事之后,大卫把手机扔向身后然后前倾着倒了下去。

而自尊心受到威胁的艾迪克先生朝着黛西的方向开了枪,当然偏过去了一点点,有一次弄疼黛西之后他总是注意着不伤着她。

在下落的过程中,大卫被窗户里飞出的子弹击中,然后他的尸体,落在了六楼的防护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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