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9

狄小火是我18周岁工作时我的一名六年级学生,至今依然记得他坐在教室里,冻红的脸,明显不合身可能是父亲上衣的夹克,把三分之二的人躯体都蜷在里面,微笑而好奇地看着我的样子。

那时是93年的秋天,我来到一偏远的乡村小学教书,五个老师带着三个班级,我负责一年级语文和六年级数学(因为其他四个民办老师不擅长汉语拼音和应用题),就这样一边“小朋友们”一边“同学们”渡过三年时光。

狄小火就是六年级坐在最后排的一名穷学生。他总是一头乌鸦窝,或是小光头,一年理两三次。他好像总是很忙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但从不迟到,即使雪天好多学生不来,他依然坚持到教室。也许教室是可以给他温暖的地方。

穷人是没有隐私的,不需我道听途说,过多好奇打听,我就知道狄小火的全部故事:

一家人坐在集体仓库里,父亲养着集体耕田的牛,每天早出晚归为农户耕田,母亲精神失常,常年赤裸上身在乡间小路上游走,未上学九岁小弟弟在仓库周围摸爬滚打。十二岁的他在家是一个成年人,负责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和猪牛羊全部草料。

我们几个老师宽容了他迟到,同学们也对他从教室后悄然入班,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他无法正常上课,难以完成作业,学费欠着,书本没有。即使在课上借别人书一起看,作业本都是学撕给他的空白页,笔有时同学借,有时就拿我批改作业的红笔。

上午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他很想上,因为是音体美课,但是他要去找妈妈,大路旁,草堆边,小河里,田间路头和桥下。因为是疯子,所有人避之而唯恐不及,驱逐和嘲笑让她远离人群,永远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不说话不回应让狄小火从来都是满世界寻找,哪怕月黑,风高,雨狂。

狄小火永远笑着,面对同学的嘲笑,我们的责难,生活的困境,如果我留心,我能读出无奈的笑,无所谓的笑,歉意的笑,得意的笑,讪讪地笑。完成作业开心的笑,和同学游戏获胜的笑,很快找到母亲并脱下上衣裏着母亲后的笑。

我和狄小火的交集来之于每天中午小河边,由于学校太偏,一顿在校午饭成了每天搜肠刮肚的问题,蔬菜轮流带,肉得逢机会才买到,鱼就是我中午到小河边钓。其实我在河边钓到鱼是有限的,水平有限,野河鱼也有限,中午时间也有限。自从在某条河偶遇狄小火后,我的钓技突飞猛进,不要寻钓点了,打食塘了,不无聊了,与狄小火共论钓鱼经验。一开始我们两个钓一条,我带回,学校食堂水缸养着,钓两条他带回,钓个半斤八两,用手一拨拉,一人一半。

我终于看一个正常的少年淘气,选钓点精准,钓到立即让给我,他再寻下一个钓点,自此时间再短,我们总时时有所获,再无拎桶从河边绕回去经历,在大路上可面对每一个乡亲有意无意的发问,我高声回应,举桶炫鱼。最怀想的是他还纠结了一帮男生站小河边一排,为老师明日午饭奉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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