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台阶前又一次接吻,像是两尾蓦然离了水的鱼重又找到了呼吸的动力。朴志训的唇变成了一种湿润又艳丽的水红,柔嫩的唇瓣被人毫不留情地碾覆,又在翻来覆去地舔吮下彻底丧失了主权,任那股冷清的乔木气息蹿进自己的身体,沿着四肢百骸攻城掠地。那人似乎学不会耐着性子若即若离的技巧,舌尖只是顶开他的牙关就迅速胶着在了一同,把他的气息搅得一团糟,眼里还流动着偏执的爱意。
赖冠霖似乎一开始就不是很擅长接吻。
没有办法很好的掌控情绪和力气,却又对湿吻情有独钟,像是捕获猎物般一味索取的冲动太过于明显。
而事实上朴志训也很少就这么任了他胡作非为。他本想低了头教那人稍稍节制一下,或者是退一步拉开些距离,但是带着警告的目光碰见那人眸中淌着蜜的光彩又避了回去。于是他又不甘心地妥协一次,在完美交融的信息素中软乎乎地靠在他怀里,让他腾出一只手开门,再把自己顶在门上。
赖冠霖扣着他那只戴了戒指的手,扣得很死。
朴志训垂着眼眸张嘴喘息,指缝间温暖的触感突然让他有了想坦白一切的冲动。这份迫切不是简单的扮演就可以掩盖掉的,更像是从他挣扎已久的裂缝中被唤醒,第一次完整地盖掉另一个人的影子,第一次让他听见自己卑微的祈求。那些被负罪感包裹的漂亮渴望随着眼前人饱含着深情的动作开始具象化,把他那句藏在深处而矛盾的话翻上了喉咙,几乎只要再推一下就会脱口而出。
——能不能别相信我。
——能不能......一直爱我。
他的外套已经卸了一半松垮地搭在一边,没有间歇的吻随着赖冠霖沿着他脊椎骨的点触或重或轻。隔着一层衣服朴志训对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没法很好的感受彻底,那种轻飘飘的抚摸轻易就把他在这个时期高度敏感的身体推向发热的漩涡,模糊的低吟也被接吻的响动盖过。
刚进了屋子的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气,赖冠霖不敢就这么直接探向朴志训的身体,隔着布料多半是无意识的碰他,最多也就是抓着他的手磨蹭。他已经因为眼前沁着甜蜜味道的人而丢失了全部思考力,只是看着他泛着绯红的脸颊侵占的想法都弥漫了整个大脑。
赖冠霖吻向他白皙颈部的时候气氛已经开始质变,他先是听见了朴志训有些模糊的发音,然后一心一意亲吻的动作也就戛然而止。
他们俩凑得很近,导致他能仔细感知到朴志训的一举一动——他先是没什么力气的推了自己一下,而后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挡在小腹前面。
赖冠霖立马就反应过来现在的特殊情况,按理说这个时间长度也很难判断是不是处于危险期。所以他暂时也就没再轻举妄动,为了保险起见松开了朴志训帮他顺了顺因为刚才的激烈动作而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
——所以为什么刚才去医院的时候问这问那的就是忘问这件事情了呢。
他惆怅地把朴志训往沙发上带,轻声说让他等一会儿,自己转身就匆忙往浴室走。
两人回家的时候还算比较早,不过加上刚才耗了一段,等赖冠霖草草收拾好生理和心理问题的时候夕阳都快沉下去了。家里已经有人来过做好了晚饭,他一进客厅就看见朴志训已经换好衣服窝在沙发一角,抱着抱枕盯着满桌的菜肴发愁。
他拿了双筷子去试了试菜,发现已经有点凉了之后就端着两盘进了厨房打算加热一下。其实他和朴志训的自理能力相比顶多算是半斤八两,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偌大的厨房平时就是个摆设,技能也仅限于娴熟使用各种三个步骤以内的按键电器。不过这几天朴志训实在是难受得什么食物都很少碰,眼看着接下去就得送去打营养液,赖冠霖也就为了方便稍微学了一点厨艺常识。
他开了火,一会儿又在料理台前面切点东西。朴志训跟过来倚着门框看他动作。
“我还不大饿呢。”
“可哥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啊。”
“我吃了两片吐司。”朴志训把重音放在量词上,显然还对于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赖冠霖侧脸的轮廓随着牵动的嘴角柔和起来,金色的光晕透过窗子薄薄披在他湿漉漉的发梢。
“那不够啊,再说我儿子饭点也该到了。”
朴志训有时也会觉得很奇妙,明明赖冠霖年纪算小,看上去心性也还显得幼稚,对于自己似乎只抱着浓厚又直接的喜欢,可是有的时候又在这种问题上认真得很,总是一副真心实意地负责又很值得依靠的样子。
这个孩子似乎确实让他们彼此都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晚饭朴志训出于给自己的alpha面子多少还是扒拉了小半碗饭,他胃口也还没有怎么打开,但是看着赖冠霖期待的眼神又不好驳了他的意思,幸亏咽下去之后的反应也不是太强烈。
比起吃饭的问题,他更担心自己应该怎么以现在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未知。
“以后”这个词就像一个渐渐扩大的无尽黑洞,吞噬掉他那些盼望和长情,总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你是应该放手,不是无意义地单靠鲜活的心动死撑。
因为再怎么鲜艳也终究有一天会被看见枯萎凋零的内核,“以后”这个含义里不会再有赖冠霖这一条解释。
朴志训向后拉开椅子起身含糊地说想去躺一会儿,他不安的预感愈发清晰,连头脑也昏沉起来。
而一旁的赖冠霖看见他能吃下去东西就已经很开心,跟着人吃了几口听见他的话就把碗筷收了陪人往房间走。
他知道朴志训这几天作息并不算规律,睡的次数很多但每次也都并不安稳。赖冠霖把窗帘放下去,厚重的布料隔绝了窗外血色的余晖,房间成了昏暗安全的巢穴。
他低下头去亲裹在被子里昏昏欲睡的人,伸手轻轻搭上那人的腹部。
“哥。会后悔吗。”
赖冠霖的声音很低,这句话念得很慢。
不会。朴志训困得厉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准确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喜欢上你了,所以不会。
后来他在深夜被刺耳的铃声惊醒,听见躺在身边的赖冠霖伸手去够手机,嗓子还带着没睡醒的嘶哑。
通话那头那人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进静谧的夜,朴志训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他听着赖冠霖的应答指尖都变得冰凉。
话筒里是黄旼泫说:“你尽快回来一趟。参加董事长的葬礼。”
那个“以后”,最终还是成为了朴志训再怎么抓也抓不住的现在。
他固执地在凌晨跟着赖冠霖上了飞机,强捱过十几个小时,飞向大洋彼岸的灵堂。
朴志训就是觉得他应该在场,既使到时他的身份并不合适。
在他的印象里之后的场景都被自己刻意模糊化,他们坐上指定的车,在破晓时抵达一个空旷的地方。
他看见裴珍映跪在地上仰着头对着墙上的画像,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赖冠霖快步走过去他身边,听见他的话很轻,像是飘舞在空气中的浮尘。
“他等了你一个月,就是想看你一眼......赖冠霖,我是不是让你抽个空回来......”
“可是你怎么没早点回来呢。”
裴珍映跪得太久一下子没法完全起身,赖冠霖伸手支撑住他。
“你怎么没早点回家啊?”
他固执地揪着这个问题很久,直到赖冠霖眼圈发红地跟他说,珍珍,对不起。
裴珍映愣了一会儿,他如梦初醒地扑到赖冠霖怀里开始哭。他断断续续地跟赖冠霖说着很多话。
朴志训甚至都没有进门,他朝里面看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在有人把自己环进怀中的前一秒,他对上了赖冠霖的视线。
这是朴志训记得最清楚的事情。
在哭声中,他隔着大半个灵堂望向自己,眼睛里蒙着一层晦涩的薄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