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

蜗牛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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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那只《蜗牛》,漫漫《浮生》中,自织草鞋《笑傲江湖》,空了葫芦又奈何?——连襟读了我的四首诗后说很是喜欢,以“我束发仗剑/自织草鞋/三招破风尘/仰头空了那只葫芦/哪怕已下鹤顶红”中的句子串起诗题编了以上这段话。

一只穿了草鞋仰头豪饮的蜗牛,多么新鲜,让我惊叹的是他居然无意间塑造了生命史上的独特形象。可爱的蜗牛,我的当代侠客。看来,每个人都天生有着诗意,心里都可以住下童话。

快四十了。再读1082年苏轼被贬黄州时写下的《满庭芳》深有感触,时年他四十五岁。“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他是读过李白《襄阳歌》的,“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是啊,人活一百岁,天天醉饮也就醉三万六千次,那还得生下来那天不吮乳汁直接饮酒算起。他也读过《庄子》,庄子的想象力我是极佩服,他有个寓言很是神奇,有两个国家建立在蜗牛角上,右角上的叫蛮氏,左角上的叫触氏,双方常为争地而战。看来蜗牛尽管有壳、肝脏、肺、肛门、呼吸孔、眼、触角、脑神经节、唾液导管、口腔、嗉囊、唾腺、生殖孔、阴茎、阴道、黏液腺、输卵管、矢囊、足、胃、肾、外套膜、心脏、输精管,在庄子喝我眼里,整个蜗牛似乎只剩下“触角”。

它像个东张西望的孩子,背了只黄色帆布包,慢悠悠地放学回家。它不用穿草鞋,用肚皮走路,很是淡定。它有几万颗牙齿,却很可怜,蟾蜍、龟、蛇、刺猬都可以欺负它,这我相信,但说萤火虫的主食也是它,我有些惊讶。如此美丽的两个乡间童话,一旦相遇了,就有了破碎。

有人说,到法国不吃焗蜗牛就像到中国不吃红烧肉一样。法国人其实吃的是一种螺,叫负壳蛞蝓,因为西方语言不分水生的螺类和陆生的蜗牛。没有壳的蛞蝓你知道叫什么吗?小时候潮湿厨房里,会有一种恶心的鼻涕虫沿灶壁慢慢爬上来,爬上锅盖,奶奶会往它软绵绵的身体上撒些盐粒,它,完蛋了,它叫蜒蚰——发出这两个音,我依然会起鸡皮疙瘩。

李商隐有“自喜蜗牛舍,兼容燕子巢”句,古人喜欢谦称自己的居所为蜗舍,其实住得很是宽敞,与现在的蜗居完全不是一回事。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可能住上来自十几二十个省份的年轻人,下铺山东,中铺甘肃,上铺山西,这个小屋装下了大半个中国的好梦,他们却过得很疲惫,没心思去写诗。在他们的故乡,保存着李商隐诗里温暖的结构,老家虽老,燕子一家却从不嫌弃。

多年前,我就写《睡吧,我的村庄》“如果我和蜗牛一起出发/如今尚在三五岁模样”,再写《蜗牛》时多了伤感,“如果在蜗牛的家族 /一颗露水/足已喝上几个下午茶/一畦韭菜/足已远眺森林/一只老奶奶的布鞋/云般越过天空/葡萄快熟了/黄鹂鸟别笑我/我们的夏天不一样/我有快乐,也有恐惧/长不大/永远是个孩子/天黑了,迷路了/探起触角喊着妈妈/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用慢/留住了故乡”,儿歌永不老去,老去的是妈妈,是我。很羡慕那只小小的蜗牛,走到哪都可以背着出生时就住的房子,仿佛一生没离开家门。

蜗牛是不用穿草鞋,倒可以在一只草鞋里住下来。草鞋里还藏了颗种子,春天的时候,它发芽了,长出嫩黄的椭圆形叶子。蜗牛睡醒了,看到这些特别快乐,它爬上叶尖喝了口香甜的露水,唱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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