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春天

5月19日，广州白云国际机场。

在航站楼冰凉的椅子上刷着动态，等着飞机落地。广播里一遍又一遍的“我们抱歉的通知您，你乘坐的CZ6200航班由于飞机晚到不能按时起飞…”又是延误，这么多年坐的航班多了，也就习惯了。但这一次我却有点焦急，毕竟我已经有六年没回家了。

与其说是故乡，我更愿意把叫做家。尽管毕业后就去了广州，这座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城市，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创意书店，接来了爸妈，从此与故乡的联系日渐减少。可这毕竟是我19岁之前未曾离开半步的城市啊。



这次回去是我一个人，嘉嘉明天结婚了。这个曾经有点疯有点狂的姑娘竟然就要嫁人了。

她曾经最喜欢笑嘻嘻地和我说：盟友！你俩结婚的时候我去当伴娘！可事实是她比我先结婚，而她曾经心中的新娘，也不在了。
 


那时候，我18岁，她俩16岁，没错，是她俩。嘉嘉和杉予。

那年的春天，阳光也是这么温暖。那年的5月20日，我用一次精心策划的操场快闪和衫予表白，后来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而嘉嘉就是杉予的闺蜜，每天连下课去卫生间都要在一起，当然也包括我和杉予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烦哎，终于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很生气地和嘉嘉说：“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杉予了，这样很麻烦哎！”嘉嘉先是愣了愣，扔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头也不回地就去教室了。

晚上再见杉予的时候，气氛就有点凝重，快回去的时候，杉予和我说：“嘉嘉很不开心，我在你们两个中间很为难…”我几乎用喊出来的语气说：“有什么为难的，她多大的一个人了不懂事吗？！”其实我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杉予甩开我的手，把我一个人扔在操场，头也不回地回寝室去了。

后来，我知道那天晚上杉予特别难过，趴在床上几乎哭到了天亮。我就下楼找了嘉嘉，我和她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在她心中地位，既然我们都很爱她，那我们就做盟友吧，爱杉予同盟哈哈哈！”嘉嘉听完，本来充满仇恨的眼神一下子就笑了。“好，既然这样我们谁都不许反悔哦！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彼此都要去。”我一抬头看到杉予在远处也微微地笑了。
 


因为第二年我就要高考了，所以那个夏天，是我和杉予最快乐的时候。无论多久都不会忘记，杉予穿着淡蓝色的长裙，手里捧着我送她的玫瑰的样子。她站在蓝色的大海边，风吹起依恋，我拿出木梳，笨拙的为她梳着快及腰的长发。可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我就高三了。为了不让老师总找我麻烦，甚至还上演了一出假分手的戏份。所以，这样，连从前下课下楼见一面也比成了最奢侈的幸福。

我买了个小本子，每天把想说的话写好，晚上交给杉予，第二天再交回来。当然这一切也是嘉嘉帮我们完成的。每周的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周五放学回家的时候，有一次我快受不了，和她吐槽无力的种种。她看着我说：“傻子，你就一心去你的广州，累了我就抱抱你，然后你就接着走，你先去，我殿后！”那时候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有梦想，有爱人。
 


可最后还是我先反悔了，在家人的压力下，和在梦想的抉择前，我选择了妥协。那个冰冷的冬天，我丢下了杉予。一个人度过了剩下的高三岁月。其实后来我也后悔过，想把她找回来，可是碍于现实的种种，还是没有。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就觉得是苍天和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我没能去到广州。


仅仅一个秋冬春夏的轮回，我丢了爱人，丢了梦想。



和嘉嘉和杉予，我毕业之后就很少联系了。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过生日那天，我还是想起了杉予，我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从前你说以后的我每个生日都会陪我过。”过一会没给我回复，我就继续和室友们煮火锅去了。晚上睡觉前，看到了她的回复：“我生病了，住院了。”我看那过之后，愣了半天，然后就打开了微信，我问嘉嘉：“杉予怎么了，得什么病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她俩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般好了。

后来的几天，我问过杉予。她说很不舒服，头晕，吃不下饭，有时候还会呕吐。但始终没有告诉我是什么病。我说你好好养着，等我寒假回去看你。她匆忙打上“不用了”就下线了。从那天起，我就每天在她空间留言，希望她快点好。毕竟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陪过我，现在她这么难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再陪陪她。

直到有一天，她更新了签名：终于不用了。我发了n多条的消息始终也没有回复，打开微信再发却发现提示你不在对方好友列表里。我问了嘉嘉，她也是如此。我问过很多人，也都是如此。就此杉予就成了一个谜，消失在了天际。
 



五月的家乡还是有些微凉，一出机场就看见了嘉嘉，比从前漂亮了好多，但模子还是没变。“哎哟，明天就成新娘子了还劳你来接我，我又不是不认路。”嘉嘉还是像从前那般傻笑者说：“我知道你很多年没回来了，回家当然得有人接啊。”至于杉予好像都变成从前的事，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提。

婚礼上，嘉嘉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据说是个官二代，长得也挺帅。身后的伴娘也很美丽。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啊，嘉嘉也从一个曾经多么不羁的问题少女，变成如今的家做人妇。这一晃都过去多少年了。

我恰好坐在最后一桌，等嘉嘉自己过来敬酒的时候，她已经有点醉了。大厅里还放着煽情的音乐，周围的人回忆着过去，有的都哭红了眼睛。我笑着和她说：“这剧节真他妈狗血啊哈哈。”她没理我，举着杯子自己又喝了一杯，然后放下杯子对我说：“你就不觉得今天少了谁吗？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这才发现，杉予呢？只见嘉嘉呆呆地望着我说：“杉予早就不在了。”不在了？她去了哪？


嘉嘉喊了出来：“你他妈的傻吗！她不在了！不在了！离开了我们所有人！”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们这里，我手里的杯子也应声落地。这时候我才发现嘉嘉脸上的妆早就哭花了。我错愕的表情里写满了不信。

新郎过来找人拉走了嘉嘉，也把我拉到一边：“嘉嘉以前和我说过，其实当年杉予把所有人都删掉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来日不多了，她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神经疾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前例。后来她就在5月20日那天离开了。很巧，嘉嘉之所以把我们的婚礼定在这天就是想记住这个特别的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隔天我回广州，去机场的路上，我看着窗外的一切。感觉这座城市埋葬了我太多的记忆，又太容易一下子爆发，击垮一切。候机的时候，新郎给我打电话说登机了没？嘉嘉有一封信给你。

伴随着飞机腾空的呼啸，我拆开了这封信


阿秀：
   
我很想像从前那样再用很幽默的话，嘻嘻哈哈地调侃你一下，可是想了想又把上一封信揉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这几天我一直在刷杉予最后的那几条动态和朋友圈，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好像她却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大概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们会失去一些曾经对我们而言像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人，但当我们学会珍惜的时候却早已经失去了。每次我在对话框里打了很多字想发给她，可是后来我意识到它再也不会收到了。我们不需要想曾经谁对不起谁，究竟是谁的错才导致了后来。我唯一记住的美好画面就是那天你穿着白色的衬衫，她穿着蓝色的长裙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在那个小阁楼上的笑容。大概就是这样吧，很遗憾，我的婚礼还是没有兑现我们曾经的誓言。我也不知道写了这么多话你会不会懂，她会不会感应到。但这辈子咱俩做过最有默契的事大概就是爱她，然后放弃她。

                                                         嘉嘉
                                                       5.20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