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饮千杯男儿事

小时候读《天龙八部》，脑补最多的桥段是：萧峰未死，拜领宋王之爵，以平南大元帅之威提大辽三军南下；段誉御驾亲征，尽起大理国精兵北上；虚竹点起西夏兵马，带同缥缈峰灵鹫宫九天九部与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东进。三人合兵一处，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彼时，三人的武功都已经登峰造极，单打独斗无人能敌，乱军中取敌军主帅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大辽兵威浩荡，大理国库富庶，西夏更是兵强马壮。而大宋新旧朝更迭，朝政不稳。刚刚亲政的哲宗皇帝年少好斗，像极了隔壁家的那个小胖子。

我想，大概用不了几个月，三兄弟就可以饮马汴梁城，像醉倒在灵鹫宫一般在崇庆殿的台阶上乘兴斗酒。

可是，然后呢？

萧峰的政治才能仅限于当好丐帮帮主，而无法统帅一方。在当上南院大王之后，手握燕云十六州，却“视事数日，便觉头昏脑胀，深以为苦，见南院枢密使耶律莫哥精明强干，熟习政务，便将一应事务都交了给他”。

段誉，做一个宅心仁厚的守成之君是没问题的，但杀伐果断就差了些意思。连下围棋都“爱心太重，不肯弃子”，逐鹿中原又怎么可能放开手脚。试问乱局中崛起的皇帝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

至于虚竹，则更是缺乏领袖气质。童姥一死，顿时手忙脚乱，连童姥和李秋水的后事都要由昊天部余婆、朱天部石嫂发号施令，主持料理。也难怪灵鹫宫诸女在初见虚竹时“见他年纪既轻，言行又有点呆头呆脑，傻里傻气，内心实不如何敬服”。

所以，即使他们能够在乱军中让所当者破所击者服，能够闹得天下大乱，让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最后的结局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任他们勇武豪侠，天下无敌，他们也终究只是江湖侠客，而非纵横捭阖的霸主。

好在，他们并没有选择那样一条道路。

年少时，会觉得他们眼界太过狭窄，太没有野心，不够男子气概。但后来慢慢懂得，对于一个成熟男人，比起野心，更重要的是责任。

萧峰的责任是护得子民周全，所以他选择了以一己之躯换两国安宁。在得到辽帝有生之年永不侵犯大宋的承诺后，他“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段誉的责任是做一个仁君，保土安民，是照顾好他的王语嫣，所以即使他身负绝艺，依然时刻念诵“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而用之”。

虚竹的责任是带领好他的手下，是陪伴他的梦姑，所以他选择了给攻上灵鹫宫的一干乌合之众拔除生死符，要求他们不得再妄杀无辜。

这就是他们的选择。他们放弃了逐鹿中原，放弃了开疆拓土，甚至放弃了生命，但却从来没有放弃身上的责任和使命。

年轻人总是在想着要如何颠覆这个世界。而成年人的使命，是守护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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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出自《天龙八部》第十四回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