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姑

从农村来的表妹,央求我为她找一份工作。我带她到郧西,让她去找。很快地,她找了工作,我把她带到大姑家,让她周末放假,没事去大姑家玩。

表妹原来跟我们断了往来,她是二姑的女儿,从小在一起长大,二姑在我上学时,去世了。

醒来,是一场梦,勾起我对二姑的记忆。

我唯一记得,有一次过年,二姑在我家玩,忘了当时我做错什么事,父母欲要罚惩我,二姑替我当错,承认是她做的,父母只好给二姑面子,不了了之了。

我弄不明白二姑为什么这样?分朋不是她,偏偏承认是她?这份谎言和欺骗难道父母看不明白?还执意装糊涂?小孩子永远不懂大人的世界的千变万化,我从这件事上获得感受,二姑以这种承受委屈的方式爱着我,替我当着一切该我承受的责罚。

二姑嫁给二姑夫,日子过得很清苦。二姑夫老实,本分,只会在土地里刨食物,一家人节衣缩食,在那个困难年代,温饱都成了难题。奶奶常常接济着二姑,一边同情着,一边叹息着。女孩子的命就是蒲公英的种子,风吹到哪儿,落到哪儿,哪儿便是家。没有选择的余地,贫富偕由天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二姑家除了日子穷点,与二姑夫很恩爱,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生活着。

大姑嫁给文化人,在城里生活富足而安定,小姑嫁给商人,在镇上过着有钱人的生活。只有二姑,一个人在农村,生活条件艰苦,享受姐妹的照顾,心理极其自卑。

二姑夫认为奶奶,瞧不起他,喜欢有钱的大姑夫和小姑夫。其实,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奶奶的心更多地偏向二姑,二姑最弱,得到最多实惠。不过,二姑夫来家里,常常分咐他帮我们做事,母亲的身体不太好,重活干不动,二姑夫举手之劳的事。

现在想来,奶奶真够智睿的,一方面要让二姑夫帮家里干活,一方面名正言顺地给予二姑夫家帮助,不让二姑夫蒙辱,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既便是帮忙,也是劳动换来的。

八八年夏天,父亲放署假。和母亲一块儿,帮二姑盖房子。二姑原来住的房子塌了。整整两个月,风餐露宿在外面,母亲从那时起落下了风湿的病根,腿关节一到阴雨天,疼痛难忍。就这样二姑家盖了三间漂亮高大的泥坯瓦房。当时条件,很了不起的,吃都解决不了,谁敢盖房呢?二姑夫一下子,扬媚吐气,在村子里,挣足了面子。

当然,二姑一家人,很感激父母,出钱又出力,日夜坚守岗位,房子盖好才走人。那时的姊妹情,淳朴,善良,没有一丝杂念,娘家人是姑娘的靠山,至少二姑家,是这样的。每遇大事,苦难,都是奶奶出面,出谋划策,指挥摆平的。

可惜,奶奶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九七年,二姑得病,只是不想吃饭。奶奶以为二姑家油轻,缺营养,拖出病来。给二姑煮肉吃,二姑吃了就吐。奶奶慌了,让二姑夫领二姑去大医院检查,二姑夫说没钱,哪都去不了。

奶奶自己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父亲带着二姑,二姑夫去城市大医院一查,二姑得胃癌,晚期,没有治愈的可能。奶奶哭干了眼泪,为二姑的命苦,为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情。

二姑挺了半年,敝下奶奶和家人,去了天堂。表哥二十一岁,表妹十八岁。儿女没成家,好在,都长大了。

二姑一生默默无闻,老实,厚道,言语少,待人温善,没有心机,虽清贫,却知足常乐,幸福满满。像默默生长的野草,不管风吹雨打,吐枝献绿,将自己的爱无私地献了出来。也算是功德圆满,鸿福之命了。

二姑夫心宽体胖,活到七十多岁,寿终正寝。儿女都成家,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除去金钱,地位,名利,赤裸裸地活着,只为活着本身。吃饭,穿衣,睡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顺天意,得民心。这便是二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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