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清晨,天依旧一片朦胧,没有睡醒一般。露水紧紧地拥抱着这冷寂的村子,迟疑着初阳的来临。村子里的人稀稀落落地扛着锄头,冒着半浓的夜色,往自家的田地赶······

        此时的村子,唯留下寂静。 她突然在梦中惊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趴在床边,像是盘踞的大树般一动不动。窗外传来几声微弱的鸡啼,渐露的鱼肚白慢慢地透过老旧的磨砂玻璃,点亮了这狭小的老屋。她慢慢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打开床边的老式台灯,微微的光线添了几分暖色调。 她拿出镜子,像少女一样,认真的打理着自己那一头青丝。记不清曾几何时,她为自己的爱人如此庄重了,只是斯人不再。

        一番折腾过后,她走出了卧房,推开门,伴随一声绵长的摩挲,刀子似的划破清晨的静谧。屋子里一片冷清,死神的气息在慢慢的蔓延,渐渐袭上她的脑子。她无奈的笑了笑,拿起角落里的藤椅,朝门口蹀躞。  

      雾还没散去,厚重的水汽迎面而来,攀附在她花白的长发上。她盘坐在墙角,凝望着远方,似乎渴望透过重重的霾。没有自言自语,唯独她缓慢沉重的呼吸······ 她像是一座石像,压在柔弱的藤椅上,仿佛椅子成了唯一的支撑。偶尔,她会站起来,走出家门几步远,眺望四周匆匆的行人,然后回到她原来的位置,煎熬着这日出日落。清风眷恋着她的发际,凌乱了她那颗悬着的心。饱经风霜的面孔下,读不出的心酸;或许,心里在滴血,眼泪在回流,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该回来了!”

        阳光,是个调皮的孩子;有时会爬上她的脚,伏在她的脚边甜甜的睡去;有时会跳上她的肩头,把她晒得暖暖的。但大多的时间里,阳光会倦缩在她的怀里,像孩子一样。她也不去怪罪谁,任由它们肆意而为,毕竟守着她的只有这点点温暖了,陪在身边的只有阳光几缕了。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鸣笛,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她突然来了精神,欣喜的拨弄着身上的衣服,仰着脖子,望向路口;她满脸的的笑靥,像孩子等来了自己的家人一样雀跃。车声近了近了,车来了,朝着她的方向驶来了;她高兴着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竟有些令人怜惜。有人路过,冷冷的问句:“在等人吗?”她笑着说,“没有,我在迎接我的孙子孙女,他们今天回来看我,还说要把我接进城里去住。”那人走了,她唾弃地朝他说句,白眼狼,看不得人好,没用的东西。

         车子迫近,那一刹,她还来不及看清车里的人是谁?车子便拐了弯······ 再一次,村里的人路过,热情的问句:“还在等人吗?” 她苦笑着,“等等吧,或许塞车。”

        风来了,一个人,一把椅子,还有一地遗留的阳光。

        日倦落于西山,零散的阳光也不陪她了。目睹着匆匆的行人,她扶着墙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坐得太久了,以至于双腿有些站不稳。拿起椅子,热的发烫。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挪着,不时回过头来,嘴里还嘟囔着,恐怕今天回不来了,明天再等等看吧。

        门被关上,灯被点亮。灯下的她,一脸倦容,死灰般的脸色。 那夜,她做了一个梦。老屋里,是孩子的笑声,是暖暖的故事,那把老藤椅还是新的,老伴坐在上面,一口一口的吸着烟,孩子们围在他身边,淘气的喊着爸爸,甚至还伸手去摸他的胡子。而她却在厢房里,抱着最小的孩子,一脸的宠溺······

         梦醒了,她只能把希望留给时间。然后,开始一天的等待。

        几天过去了。 当村人仍旧忙于匆匆夜色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她的房门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也没有人去觊觎那份神秘和好奇。直到那扇门被开启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没有挣扎,没有痛苦,依旧的慈祥,像是在做梦一样,静静地睡去 。很多人想不明白,也有的压根不想去牵涉其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梦里有什么?

        她的葬礼很简单,甚至可以说不算的上是一个葬礼。鲜花,哀乐,尚且不去奢望;亲人,朋友却没能出席。几个热心的村民,一副棺材,破旧的老屋子,只有冷风和阴森。阳光来为她送别,静静地伏在棺材上,这或许是最后的诀别与拥抱。她没有自己的墓地,村民便把她葬在了村后山的丘陵上。

        起初,路过的陌生人会问,这是谁的墓? 村人会说,这是村里的一个寡妇,早年家里大火,丈夫孩子都葬身火海,就只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可能受了刺激,所以精神不大正常,经常坐在家门口说是等人。有时夜里路过她家,总听见她的自言自语,怪可怜的······

        几个月后,每每有人问起,村人也只是说,村里的寡妇。

        再后来,也没有人提起了。似乎这件事,这个人没有出现一般。村子里的人依旧熙熙攘攘,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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