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南行散记(二十二)徜徉画里乡村

早晨我们拖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老板娘在吧台后面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么早就要去登黄山?需不需要帮助啊?”“我们怎么走能更快到达北门呢?”“你们直接走高速就可以了。”“如果不走高速,有没有公路通往北门?”“你们不走高速?”老板娘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们,“有的,没有走高速方便。你们登山的时间就会推迟了。”“没关系,我们还想看看沿途的风景。”“这样啊,祝你们旅途愉快。”谢过老板娘,前往黄山北门。

导航真是忠实的向导。在它的带领下,车子驶上盘山公路。苍翠的绿色覆盖在山间,偶尔在绿色中露出白色的细丝带,那是山间倾泻下来的溪水。峰回路转,哗哗的水声传来,刚才还遥不可及的细丝带忽然就变成了眼前的“珠帘”。这“珠帘”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飞泻而下,落在参差不齐的石头上,迸溅起白色的水花。旁边茂密的竹子泛着新绿,充满无限柔情地凝视着“珠帘”,像一对不离不弃的爱侣。

特别想在这些“珠帘”旁驻足,但无法停车,只好放慢车速,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珠帘”从身旁消失。

到达北门游客中心。好朋友曾经攀登过黄山,她的体力极好,但都累得东倒西歪。我和夫君并没有非攀登黄山不可的打算,因为我们两个的膝盖都有些小问题,而要问鼎黄山,虽然可以借助地轨和缆车,但到达山顶的一段必须靠步行。我和夫君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决定放弃攀登。我们算不算在黄山面前做了逃兵?

掉头下山。在一个相对平缓的拐弯处,夫君把车紧贴路边停了下来,这时终于有机会和刚才心心念念的“珠帘”对视了。这是一处小小的“珠帘”,清澈的溪水从石缝间流出,虽然水流不大,却水花四溅,它的发源处该是积聚了多少能量,才让这小小的“珠帘”有如此巨大的爆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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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后备箱中取出备用水壶,把这山间的清泉注入其中,我们要把它的清冽连同它的美丽一起带走。美丽的黄山,你该不会责怪我们的贪心吧?

重新设置导航目的地——宏村,这是夫君好友的隆重推荐。导航带领我们驶入了一条清幽的山路,两侧是茂密的行道树,强烈的日光完全被遮挡住了,没有车辆,这里又成了我们一辆车的天堂。路旁偶尔会有白墙黛瓦的建筑闪过,它们点缀在苍翠的山间,让人不由觉得这房子里住的不是人,该是仙风道骨的神仙,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丽仙女。而房子间穿梭的线缆分明在告诉路人:这里是人间,不是仙境。在江南的这些日子里,我时时自责读书太少,对历史也知之甚少,我还恨自己文学功底的匮乏,有些美,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好不停地拍照,想留住这些美,用另外一种形式把它们呈现出来。

夫君把车停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我下车去拍照。这些散落在公路两旁的白墙黛瓦就像童话传说中仙人居住的地方,可是每次我拍照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仙人”,难道这些房子中没有人居住?亦或是他们都到田间去劳作了,再或者是外出去做生意了?都不得而知。

路两旁的绿色呈现出不同的层次,深绿色的连绵的山峰,山峰下面是嫩绿色的山间田野,路旁的植物成翠绿色,这些深的浅的绿交织在一起,并不显得重复繁琐,反倒呈现出一种有层次感的美,就像服装界的撞色搭配。这种搭配,又使得头顶的蓝天干净澄澈,白云妖娆多姿。

那栋被竹子和芦花掩映的房子里的神仙,你能不能从藏身的地方现身,给我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旅人讲讲你们千奇百怪的故事,让这美丽的景色带上更加神秘的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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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出现了一个房子密集的村落,导航显示:郭村。郭村在群山的环抱中显得娇小安静,后面苍翠的山峰倒像是一位健硕的母亲,温柔地把郭村揽在怀中。

把车停靠在路旁的一个移动网点前,我和夫君又向回走了一小段路。沿着公路旁的小路来到村边,一条极深的水沟把村外的小路和村子隔绝开来,有石桥相连。水沟里的水清澈见底,发出哗哗的响声,水沟两侧长满了茂密的杂草和灌木。村外的小路用石板铺成,这些石板七扭八歪,没有章法,已经被踩踏得很光滑。小路弯弯曲曲,越来越窄,不知道是通向农田,还是通向农家。村落中的房子看起来大多是老宅,那些黛瓦的颜色已经变得斑驳,有的甚至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筋骨,快要散架了。很多线缆高高低低地从房子上空穿过,让这个村子带上了一些现代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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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村落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郭村建于宋代,它具有极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位于以前宁国、徽州、池州三府交界,所以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郭村的古名为“谷城”,宋代的太平县令蒋忠曾这样描摹:“我欲寻仙迹,村居趣转嘉,瓦盆盛腊酒,茅屋煮春茶,翠滴松杉杪,清分蕨笋芽,相逢无别话,只有种桑麻”,完全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与兵家必争之地似乎毫无瓜葛。

按照我有限的常识推断,郭村应该是郭姓的聚居地,但事实并非如此,郭村是林姓的聚居地。这里面还有个令人心酸的故事:比干被纣王杀害时,他的夫人陈氏正有孕在身,后来逃到长林生下一个男孩名坚。周武王伐纣大胜,陈氏夫人携子归周。因为男孩坚生在长林,武王就赐坚为林姓,林氏的始祖就是林坚,即比干之子,后来林氏祖先就定居在郭村。我无法查到郭村这个村名的由来,只能妄加猜测了:郭村是兵家必争之地,为了战争的需要,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于是就取名“郭村”了。真心地希望了解村名来历的人能不吝赐教,解开我内心的疑惑。

我们正在村外徘徊间,一位村民肩扛木锨沿着水沟上的石桥走出村来。终于见到有人从村子中走出来了,我们想上前攀谈,发现村民毫无此意,径自爬上公路,向远处走去,我们只好悻悻地离开了郭村。公路边一株高大而壮硕的水杉在阳光中挺直着腰板,似乎在努力引起路人的注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体型庞大的水杉,是郭村的水土太好了,让它营养过剩了吧?

美景带不走,只能装在心里了。山路两侧风景如画,导航显示我们正在行驶的路段是省道218,这条路全长78公里,起点是黄山市焦村镇,途经郭村、羊栈岭、芦村,终点在宏村。又拐过一道弯,地势越来越高,右侧的山体旁立着一块提示牌,“世界文化遗产——中国画里乡村——黟县”的字样醒目地标注在提示牌上。说心里话,我有时候对于这样的标注总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觉得这里面有夸大的成分,但这一路走来,我对这块提示牌的标注充满了期待。找了一个非常贴边的位置停好车(确保安全的同时,又不会影响到过往车辆通行),我和夫君下车观看,这一看,还真有意外收获:离提示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观景台的标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石头台阶,茂盛的草木几乎把台阶掩盖了。我好奇地用手拨开草木向上攀登,越往上草木越茂盛,回头再看,几乎看不到来时的路。台阶随山势转了好几个弯,我被草木完全包围起来了。夫君因为膝盖不适并没有跟上来,我四下看看,除了草木什么都看不见。我决定放弃继续向上攀登的想法,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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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观景台的标识旁边倒是可以看到远处的连绵的青翠的山峰,这里地势确实很高。

继续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向前行驶,有时可以看到一两栋白墙黛瓦的房子点缀在青翠的山间。一块规整的里程碑出现在视线里,上面标有“218省道”和“59”的字样,字体蓝色,碑体白色,这是省道的“统一服装”。靠近山体的一侧砌着一条窄窄的水沟,我猜这是排水沟。往前走,果然像是走进了画卷中,浓绿、翠绿、嫩绿的颜色一起扑面而来。在这众多的绿中,有一片白墙黛瓦的建筑群显得特别醒目。沿着小公路拐向这片建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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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芦村,又名雉山村。芦村古民居群建于清道光年间,建造者卢邦燮时任四品朝议大夫,其中的“木雕楼”是徽派木雕艺术中的极品,由两位工匠花了20年的时间精雕细琢而成。芦村是名副其实的“卢村”,是卢姓一族的聚居地。卢氏祖先曾被封地河北涿郡,其后裔有一支迁居安徽宣城,后来,又看到黟北山水秀美,便迁往此地,至今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我站在卢村的溪水前可以清晰地看到蓝天、白云、青山、白墙、黛瓦的倒影,村前的那座小桥下是不断汩汩流动的清澈的溪水。一只白鹅在对岸发呆,水中的白鹅也在发呆,背后是安静的青山,安静的白墙黛瓦。溪水平静地流淌,两只小鸭子在水中时而停留,时而拨动水波,悠闲自在,连河边的鹅卵石都看起来憨态可掬,令人不忍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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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边站了好久,心中暗暗对卢氏的始祖生出敬意,他们为后世子孙挑选了一块堪称无价之宝的风水宝地,这里人杰地灵,名人辈出:卢储、卢林,卢臣忠……这和卢村文风的昌盛是一脉相承的。

我们并没有进入芦村去造访,就让它留给我们一些想象的余地吧。

蓝天、白云、青山、溪水、嫩绿的田野、白墙黛瓦,果然如画一般。指示牌的标注丝毫没有吹嘘的成分,倒是让我觉得过于低调了。

到达宏村景区的时候,我有些失望,车流如织,游人如织。夫君去寻找停车位,我则穿过人流来到景区门口。人头攒动,景区外如此,景区内游客也该不会少吧?我原路返回找到正在停车的夫君,建议放弃去宏村的想法,继续向前走,夫君表示赞同。

离开宏村,也放弃了前往西递的行程,沿着公路向前游荡,我们今天的终点是绍兴。

未知的行程充满神秘而新奇的色彩。当一座带有徽派建筑风格的宅院出现在路边时,导航显示:赛金花故居。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的故居似乎也带着某种特别的味道。白墙黛瓦的大门口挂着长长的红红的灯笼串,一幅宣传海报立在灯笼下,海报上的女子身着一袭红装正襟端坐,上面点缀着极大的花朵,面部被头上垂下的饰物完全遮住,看不到表情,无法猜测年龄。也许这个女子最初迫于生计进入那个令常人不齿的行业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堂堂正正的公使夫人,漂洋过海去德国。后来在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后,又凭借自己流利的德语不仅让欲行非礼的德国士兵望而却步,还斗胆对八国联军司令瓦德西说:“军队贵有纪律,德国为欧洲文明之邦,历来以名誉为第二生命,尤其不应该示人以野蛮疯狂。”赛金花的这一举动令普通百姓和王公贵族都对她刮目相看。一个女子,没有非凡的见识和胆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个徽州女人传奇般的经历留给后人无限的思考,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人性的显露。

怀着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愫驶离了赛金花故居。远处连绵的山峰彼此用温柔的弧度挽着手安静地偎依着。天空蓝得更加高远,各种姿态的云纱一般随意地散落在天空中。公路右侧是坡势很缓的嫩绿色草地,让人感觉春天似乎刚刚来临,而头顶的烈日则时时在提醒着人们:这只是一种小草带来的幻觉而已。

公路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路口立着一块大石碑,石碑上四个红色的大字懒散地分列着:画里乡村。打开车窗,清爽的风吹进来,空调营造的冷冰冰的空气一下子就被吹散了,自然风中带来一股湿润的气息,随之而来的还有哗哗的水流声,这声音来自公路右侧那条在河床中舒展着身体的溪流。把车停靠在路边,我和夫君一路撒欢儿扑向嫩绿的草地,来到那条盈盈眼波般的溪水边。一条由石头砌成的拦河坝挡住了上游的水,那些水不服气地冲过石头之间的缝隙,发出巨大的响声,白色的水花翻滚着向前面的石桥冲去。我从心底羡慕这条不知名的小溪,它把身旁的青山绿树和头顶的蓝天白云统统都拥抱在自己的怀中,把自己的妩媚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天地间,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语言的匮乏,我不知道该如何描摹自然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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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问了我一个问题:“你敢不敢从水坝的石头上走到对面的水车旁边去?”这个问题让我心惊胆战,我使劲摇了摇头,他说:“我走一个给你看看。”我赶紧摆手表示反对,他笑笑说:“就你是个胆小鬼,从小在运河边长大,连这点胆子都没练出来。我会游泳,没事的。”“那你小心点儿!”看着夫君踩着裸露在水面的石头一步一步走向水的中央,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快走到中央的时候,大概是怕我太担心了,就转身开始往回走,这时我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直到他跨上岸边,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夫君和岸边一位垂钓者闲聊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在岸边坐下来,让双腿垂在水面上,这也算是近距离地接触了溪水。我从小最怕水,直到近几年对水的惧怕才逐渐消失。岸边的石头被日光“加热”过,坐在上面觉得很熨贴。我把两手按在岸边,双腿不由自主地在水面上轻轻摇摆起来,这是极其久违的动作,记得少年时代才有过如此轻松的姿态,此刻,时光仿佛倒流了,我闭上眼,仿佛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

夫君的一句“出发啦”给我的美妙享受画上了句号,我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溪水一路陪伴着我们前行。路旁出现了一块青色的大石头,“桃花源漂流”五个大字跃入眼帘。有资料说“桃花源”这个名字是因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在此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桃花源记》而得名。关于这一点,我有很大的疑问,但也无从考证。眼前的山应该是岱山了,明代戏曲家、文学家汤显祖曾这样吟诵道:“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十里桃花渡,须从岱峰游”,可见这里的美很早就被人们发现了。

从景区旁边的土路下去,踩着松软的泥土走到溪水前。此时正午刚过,阳光慵懒地洒在山上、水上、树上,除去虫鸣鸟叫,听不到溪水的声音。溪水安静地倚着岱峰,清澈平静。此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夫君进到游客中心去了。这就是《桃花源记》中渔人划船行进过的小溪吗?难怪他“忘路之远近”,谁不痴迷眼前这静谧的景色呢?不过我并没有想要漂流的打算,我不愿意向前滑动的船惊扰了这美景的原始与朴素,还是让它留给我一些想象的空间吧!我沿着岸边又向前走了一小段,从不同的角度拍下了照片和视频,让这份神秘与安静长久地保存在我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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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途经黄山市休宁县、歙县进入杭州市临安市,穿过余杭区,17:29,“绍兴古城”的标志牌终于出现在道路的右侧。

绍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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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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