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的女人

      2014年被称为“史上最难就业季”，女性就业更是重灾区。小澜是名牌大学化工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她穿梭于各大招聘会，赶场似地参加宣讲会，面试和笔试。很多企业要么当场就委婉地表示希望招聘一名男性，要么就是在初试之后把女性求职者全部淘汰。小澜求职心切，却又四处碰壁，疲惫地在会场浏览着招聘信息。在会场里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普兴公司的宣传台前门可罗雀。普兴是一家民营化工企业，为加强管理层的力量，今年计划招聘七名大学生作为储备干部。很多大学生瞄见普兴公司的工作地点在农村，便毫无兴趣地朝下一个公司的宣传台前走去，因此普兴的招聘几乎无人问津。小澜感慨到：真是萝卜多坑少，还是先就业再择业吧。于是，在和该公司的招聘人员沟通之后，小澜下定决心去农村工作。小澜自我调侃，毛主席当年能以农村包围城市，自己也能在农村开拓出一方沃土，最后席卷大都市。

      领到毕业证的第二天，小澜就乘车来到普兴公司报到。由于学校毕业时间较晚，小澜是最后一个来的，到总公司报到时，一位负责人事的大姐一边低头翻阅着小澜的简历，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你来得最迟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不过要是再晚几天，你真的不需要来了。”面对这架势，小澜被羞得涨红了脸，手心一阵阵发热。小澜一时语塞，匆忙与该大姐告辞，赶往自己工作的分厂。分厂位置比较偏僻，到最近的村子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小澜先见到该厂负责人赵厂长，他长得矮小，大腹便便，满脸富态，一直叼着个烟嘴，两只小眼睛闪烁出“精明“两个字。小澜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赵厂长下巴微微上扬，只是“嗯”了两声。随后，小澜拉着行李箱来到分配给自己的职工宿舍。一进宿舍楼便看见一个女孩，她的个头中等，皮肤光滑只是有些黑，嘴角边上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很是显眼，她笑起来很俏皮。这个女孩子笑嘻嘻地说：“我猜你是周小澜吧，走，咱俩分到一个宿舍了，我带你去。”小澜刚才有些压抑的情绪被这个女孩的热情全部驱散了。推开一扇红色的门，屋内的一切便映眼帘。宿舍面积不算小，摆着四张床，有张空床摆在窗户下面，仔细一瞧发白的墙壁上有几撮黑很是扎眼。师丽丽介绍：“这里面住四个人，你，我，李倩是个研究生，还有王秀娟，她是隔壁村的人，一般不住。”小澜笑着说：“人多了热闹。”师丽丽有些迟疑地笑了笑，对小澜说：“忘了告诉你，我叫师丽丽，你叫我丽丽就行，我先去忙了，有事问我。”小澜应着：“好的，谢谢了。”

      厂子是做原材料加工的，灰尘很大。乌黑发亮的大理石窗台上布满一层黑灰，小澜正擦着，一个人笑盈盈地推门进来：“听说你来了，我来看看。”那人见她满脸疑惑，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李倩。”小澜热情地回应：“周小澜，你好！”李倩一边整理自己的桌子，一边笑着对小澜说：“你要是不想挨着窗边住，我帮你挪挪。”小澜四处望了一下，没有合适的地方摆床，只好说：“我先住住再说吧。”

      李倩带着小澜熟悉工厂的环境，工人们见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们。工人们的眼神有点赤裸，小澜感到不自在，跟在李倩后面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李倩回过头逗她：“美女还不让人看呢。”小澜有些不好意思得红了脸。小澜了解到李倩是本地人，在外省读完研后回来参加工作，是报到最早的。李倩的个子不高，扎个很粗的马尾，脸上的坑坑点点不少，仔细瞧瞧，皱纹若隐若现。一路上，李倩和过往的工人们用本地方言开玩笑，打招呼。小澜有些听不懂，不好多问，有些沉默地跟着她转了一圈。

      午饭时，师丽丽引着小澜来到小食堂，小食堂是专门供厂里领导们吃饭的，新来的大学生们也享受这个待遇。学着丽丽打饭，小澜刚舀起一勺菜，一位瘦削的阿姨冲她说：“你是一个人吃还是两个人吃？”显然这位是小食堂的做饭师傅，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光头大叔。小澜有些紧张，乖乖地回答：“一个人。”那阿姨没再看她，眼睛瞅到别处，丽丽显得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小食堂的做饭师傅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就是小澜见过的阿姨和大叔，大叔姓白，阿姨姓刘。他们见小澜第一次打饭，想给她立立规矩。小澜吃着饭，后知后觉，想想自己刚才的的言行竟冒着傻气。

      午休时，窗边的床被大太阳晒得发烫，小澜躺在上面出汗不止，由于奔波了一上午，小澜辗转了一会儿睡着了。醒后，小澜满脸都是汗珠夹渣着灰尘。为减少落灰，小澜把被褥都卷起来了。小澜被安排和丽丽在一起工作，她来到办公室，丽丽示意门口那张是她的办公桌。小澜拉拉抽屉发现，总共三个小抽屉，两个大抽屉，其中两个大抽屉里堆着杂物，一个小抽屉紧锁着，小澜问了一下，大家都冷淡地表示不知道钥匙在哪。小澜只好把一个大抽屉的杂物堆到另一个里，腾出一个大抽屉，将就着用。

      事后，丽丽见四周没人，悄悄地告诉小澜：“咱们这批人，办公桌都是新配的，只不过你来得迟，老员工就把这抽屉霸占了。”小澜只怨自己没能早到，无奈地说：“先凑合着用吧。”小澜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下午，来了几个人，丽丽热情地帮她介绍着，小澜礼貌地起身打招呼。人走后，丽丽调侃她：“你的样子好拘谨，有点好笑。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小澜没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怎样，只是觉得礼多人不怪。从丽丽口中，小澜得知，今年的七个大学生，三女四男。有六个在这个分厂，其中有两个研究生李倩和马黎明，本科生还有冯帅和梁文亮，另外郭鑫在总公司做销售。

       晚饭后，大家相约来到小澜宿舍，郭鑫也从总公司赶过来，同批的七个新人正式集体见面了。马黎明来自四川，典型的南方人，瘦弱的模样里露出一股精明气。冯帅的长相有些对不住他的名字，他长了一张又黑又方的脸，架着黑框眼镜，人有些虚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憨厚。梁文亮倒是很精干，北方人在南方上的大学，说话带着一股湖南味儿。总公司的郭鑫，果真是干销售的料，一晚上很活跃，是个聊天找话题的高手。送走他们后，三个女孩又接着小聊了一会儿，李倩说：“你们发现没有，郭鑫一直偷瞄周小澜。”丽丽也开玩笑：“我看小澜你就把他收了吧。”初次接触，小澜对郭鑫没有太多的了解，对这种玩笑话，小澜直截了当地回复：“他不是我的菜。”丽丽打趣地说：“感情可以培养嘛。”小澜怕她没完没了，只好皱了一下眉头没吱声，丽丽和李倩知趣地散去。睡前，郭鑫给小澜发来短信，提醒她早些休息，小澜礼貌性地回复他，心想这只是同事们之间简单的问候。

      小澜铺开被褥，发现上面竟然趴着个硬壳虫，小澜把它打到一边，扔了出去，硬着头皮躺下睡着了。半夜，蚊子在小澜身边嗡嗡地飞来飞去，小澜拍打着蚊子，突然感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被子里慢慢地爬行，她掀起被子，借着手机光看到是睡前的那种硬壳虫，她想用纸把虫子包起来扔出去,手摸索着枕边的卫生纸，居然摸到了另一只硬壳虫。虫子散发着一股腥臭，小澜感到阵阵恶心，纳闷哪来的这么多虫子。折腾到后半夜，夜色微凉，她才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澜顶着黑眼圈，脸上有四五处被蚊子叮的苞。强打起精神，她这一整天在观察和适应中小心翼翼地度过。晚上，李倩一个人用宽胶带把窗框牢牢地粘了几层。也许是因为还不熟悉，还有劳累，三人没说什么话，都早早地睡去。这晚居然没有硬壳虫来骚扰，小澜睡得比较踏实。接下来的几天，小澜都过得比较顺利。小食堂的白大叔和刘大娘也没有起初的挑刺，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厂里的领导都是四五十岁的男人，小澜等人的到来，给这厂的管理层增添了几分朝气和活力。二十几岁的姑娘是最青春美丽的的，男人们喜欢打着各种幌子和她们聊天。期间，郭鑫时不时地发短信询问小澜最近忙什么，是否习惯之类的。小澜觉得做销售的人很会打理人际关系，联系变得频繁起来，小澜有点不情愿地回复郭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