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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飞行下一站（4）
接下来的一周我和于素素一直守在迷离酒吧，每次我先到，然后帮她点大杯的番茄汁，接着于素素必定会在半小时之内出现，然后我俩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喝着饮料，对身后异常热闹的城市简直充耳不闻，我似乎开始习惯这种每当夜晚来临就会有一个人像约好了似的出现，然后又在夜色中分别，我发觉我就从来没在白天见到过于素素，这种感觉就像擦出了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
今天吧台里坐在的是一个叫曲竹的调酒师，他是这里的老员工了，也是天天介绍给我认识的，他是那种不说则以一说惊人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招惹他，在他给其他客人服务的空档才跟于素素说话。
“你那次和李阳一起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们已经开始了。”我说。
“没有，那时候我们还都只是朋友。”
“朋友跟认识可是两回事。”
于素素好像对他俩的关系很清楚，说：“就是朋友。”
“我觉得跟一个人，认识，有共同语言，两个人愿意花点时间在一起相处，然后喝醉过一次之后就算是朋友，至少我单方面承认。”
其实我是想问问于素素对于朋友的界限在哪，但于素素没有接话，只是喝着番茄汁，我忘了我在哪篇小说里看过爱喝番茄汁的人上辈子是吸血鬼。今天我注意观察，她趴在吧台上，脸蛋就像个小孩一样稚嫩，让我越发猜不出她的年龄，皮肤还是那么白，任由灯光把她照的色彩斑斓，脖子上不见血管，我甚至觉得她是透明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对比之下我觉得她的杯子里就是血。
“他没进行下一步？”
于素素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多久了？”
“具体记不清了，反正有一段时间了。”
于素素扭动着脖子，曲竹正巧转过来，她又要了一杯，我趁着曲竹调酒的时候问：“你喜欢别人用什么方式追你？”
“直接就行了。”
“我也是。”停了停，我补充道：“其实就是给人一个拒绝的机会，有的人就是始终不给你这个机会。”
于素素又端起杯子喝起来，我也喝了一口可乐，今天我不想喝醉，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越来越不想喝醉，说：“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不一样吗？”
“你比较主动？”
“不是啊。”这次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我。
“那你还愿意这样花时间找李阳？”
“你不觉得这反而是一种被动吗？”于素素反问我。
我想了一下，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无声的笑了笑，说：“也是，反正我也挺被动的。”
于素素低头喝起来，我说：“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我觉得至少能有机会跟一个女生好好说话，这太难得了。”
曲竹又凑过来了，我赶紧闭嘴，其实他也不是爱吹牛的那种人，甚至经常爱说大实话，但不知怎么的最近我对跟同性接触变得很抵触，而且有点害怕了。这几天的相处我也发现于素素并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找话题的女生，并且有时候理性的可怕，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和内心对话。想着这些我往身体里罐进不少可乐。
之后又是如同广告一般的沉默，好在有乐队那嘈杂的声音，哪怕什么都不想也可以无所谓。
“至少你对他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吧？”我又见缝插针的问。
“他就是一个普通男孩的形象。”
我盯着于素素的眼睛看了一会，直直的盯着前方毫无变化，突然扭头和我对视上了，我在心里吃了一惊，这是我俩第一次正面接触，我的第一感受当然是觉得她很漂亮，不然我很可能没兴趣再和这样的女孩相处下去，我仿佛在窗边经过，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从此回不了头。
我避开她的目光，自言自语一般说：“男人在女人心中的印象是可以慢慢改变的，哪怕是外形，而女人就不行，再怎么追求都没用，专指外形，至少大部分是这样，这是网上说的。”
于素素冷不丁说：“我有预感他说不定这几天就会出现。”
我其实是不希望李阳出现，至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每次想起这个人我就不自在，我知道再见他的时候肯定是低姿态，决不可能和他大吵一架，我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每当我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会采取低姿态，我只希望这天越远越好。
上厕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后门那扇门，竟然又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似的鬼使神差的走过去，今天门锁了，我感觉法术一下失效了，赶紧往厕所里钻，回来的时候于素素已经喝完了，又没由来的说：“走吧。”
我早就习惯了，和她一起走出去，她也已经习惯了我每天送她，在出门之前给曲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先垫了一下，他瞪了我一眼。
我和于素素出了酒吧，走到附近的站台等末班车，清白的光从广告牌里透出来，照的人昏昏沉沉想睡觉，周围安静的我都能听见灯管里的电流声，偶尔有车子一闪而过速度非常快，恍惚间我几乎觉得马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有风，远处的大楼不规则的亮着灯，在这个夜晚看上去显得非常遥远。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是天天，我没接把机关了，扭头看了眼于素素，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我想就算她现在突然伸出一只血红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我也不会反抗了，可是她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活像个塑料模特，我岔开了思路，说：“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吧。”
“恩。”
“失眠？”
“没有，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特别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
她想了一下，用一根手指指着眉毛正中间说：“就是像这样，不管你挣眼闭眼都有一种酸胀的压迫感。”
“这我知道，难道你睡着了以后有人钻进来拿东西指着你不成？”
于素素的双肩左右抖动了一下，不过幅度并不大，加上她身材娇小，好像一个小朋友要甩开大人的手。
我又说：“是你男朋友干的吧？”
她又抖动了一下身体，说：“你别吓我，我一个人住呢，晚上都不敢回家了。”
“好吧，如果有情况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她没反应，我换了个话题：“你不睡觉都干什么？”
“看书。”
“学习的书？”
于素素点点头，我说：“那些书催眠用最好。”
“那可不行，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
“祝你一定能过关。”
“不是一定，是必须要过。”
我又说：“其实我什么书都看，除了推理小说，经常看到一半就不知道在讲什么了，那才像在读天书，我倒是挺佩服写推理小说的人。”
“我都佩服，脑力劳动太累了。”
“确实，不过不包括某些书。”
于素素看来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转过头问我：“什么书？”
我开始发表自己的‘缪论’：“这类书一般都几个字十来个字就要敲一次回车键，整本书大片大片的空白，要不就是附有大量的照片，那些照片用过几天相机的人都能拍，你说这是玩意？完全是儿童画册，纯粹欺骗消费者。”
于素素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我以为你要说那些成功励志方面的书。”
我急忙补充道：“你说对了，应该把这些书也加上。”
“其实这些书我都买过。”
“下次别买就行了，因为买了也没用。”
“确实没用，你不可能复制别人的生活。”于素素说。
“压根就不可能。”我看着她，但她没有看我，我说：“你只有你的生活，所以自己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半天她抬头问我：“不改变吗？”
“看你要改变什么了。”停了停，我又说：“我就什么都没改变，所以我干脆就不改变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可是公交车还不没来，我凝视着人行天桥，一个女孩正朝上走，突然回头一笑，那笑容和对面大楼零零星星的奇异灯光相呼应，这个女孩长的很漂亮。接着闪过几束光，我正奇怪，又走上来一个男人，原来是他在拍照，然后女孩又趴在旁边盯着镜头看，两个人露出会心的笑容，又迅速消失在对面的马路上。
我忽然很想看看当才拍下的照片，或者哪怕知道模特和摄影师的名字也可以，可是又想也许两个人根本就没名，更可能只是情侣间互相拍着玩，只是两个人分享。正想着，天桥上两个人撞到了一起，我的念头立刻飞奔过去判断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眼睛还没看过去，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便装，都没有喝酒的迹象，也都不认识，这能说明他俩只是不小心的一起事故？两个人似乎对视了一眼，终于走开了。
这只是这座城市毫不起眼的一角，我为什么要绕一大圈去想这些不关我的事？而现在我的思绪又飞到哪里去了？
车来了，我回过神，车上没有一个人，我早已不觉得有什么了，没人就是没人，反而是很久没见过人多的时候了，不知道于素素是不是也一样，至少我俩比司机好点，起码可以有人说说话。
车里有些闷热，我解开了一颗扣子，于素素干脆把窗户打开，途中经过的站台一个人都没有，车子开的飞快，风吹着她的头发，也吹着她的体香，我心想等于素素下了车再下，随便坐到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于是我俩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浏览着这个城市的某些角落，因为公交车都是往城市的角落里钻，那些角落对我来说太新奇了，因为我以前只在市区的那几条街转悠，现在也算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另一面。
渐渐的位置越来越偏僻，还有十多年前的老房子，我扭头看旁边的于素素，她垂着头，不知是在想李阳还是被某个未知名的情绪所占据，突然车子到站了，她一下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好像突然回到这个世界有点不适应，不过马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表情，说：“我下车了。”
“再见。”
车子又七扭八拐的开走了，这地方早过了我熟悉的地方，我干脆坐到了终点站，下了车这才把手机打开，随手就给天天打了个电话，她在那边说：“不接电话还关机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说。
“你晚上不在家跑哪去了？”
“你就说你想干吗。”
“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我今天都闷了一天了。”
“说位置。”
阴错阳差位置竟然很近，于是我步行两条街，来到一家咖啡店，店里没什么人，天天坐在里面小口的喝咖啡，我走过去坐下。
她说：“味道好极了，来一杯尝尝。”
“我不要。”正说着一个服务员拿着单子走过来，天天发出一阵笑声，我无奈，点了一杯最便宜的。
“你不说不要吗？”
“这杯算我请你的。”
天天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没看出来吧，我还有更大方的时候呢。”
“比如？”她坏笑起来。
“明知故问。”
她接过第二杯咖啡，继续品尝，我看着她的樱桃小嘴，说：“你就不能大口大口的喝？”
“你懂什么，大口喝才没意思呢。”她突然露出一种对人和事都很失望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大口小口都没什么意思。”
我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小口喝不就是为了增加点意思吗。”
我往椅背上一靠，说道：“好吧。”
我看着天天喝完，给了钱，两人一起走出去，她又到旁边的面包店买了一大块蛋糕，急不可耐的吃起来，奶油沾的嘴唇上到处都是，手指上也是，她香喷喷的吃完，伸手找我要纸，我故意说：“我哪有纸。”
她撅着嘴说：“快点啦。”
“真没有，你等一下，我......”
我话没说完，她突然拿手在我脸上抹了一下，好在我反应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她脸上摁，她举双手反抗，可是她毕竟力气小，要看快要挨到脸了，她猛的亲了我一口，然后哈哈大笑，这下我也不管有没有奶油，一把抱住她就亲，她也没有躲闪，两个人亲的满脸都是这才罢手。
我俩站在路边不停傻笑，有人经过回头看了一眼，我和天天也盯着他，等他走过去继续笑，路灯下她沾满奶油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红晕，样子既滑稽又可爱，她边笑边说：“你干吗亲我？”
“你干吗亲我啊？”
“好了我不弄你了，赶快找个地方洗一下。”
我指着前面说：“前面有，不过得走过去。”
她说：“废话，不然飞过去吗。”
我俩旁若无人的走在大街上，风大起来，吹的我并不想马上开房，这次是我只顾往前走了，她跟上来拉着我说：“着急了？”
“没有，你要是愿意走一晚上也行。”
“行啊”
......
今天我来的时候看见于素素在摆弄手机，她几乎从来就把手机拿出来过，不过这太正常了，毕竟我们每天来这里已经有点厌倦了，我坐下之后似乎也感觉到一种疲惫，曲竹连问都没问就把冒着气泡的液体拿过来的，我说：“这杯算我请你的，今天我想喝点威士忌。”
“我请你们。”
于素素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他请你就喝。”
曲竹便开始在手里把东西弄得叮当响，同时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接着看向于素素，说：“给我介绍一下呗。”
“朋友。”我说。
“我信吗？”
“一开始我也不信，但朋友就是朋友。”
曲竹凑进于素素，于素素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说：“真的？”
于素素轻轻点点头，他又说：“既然这样，我们俩认识一下呗？”
于素素显然愣了一下，把手机关上说：“你认识我干嘛？”
“交个朋友总没坏处吧，再说我这人挺有意思的。”
说着他看向我，我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不能用我的印象替代你的。”
“说得好，所以你......”
“没意思。”
曲竹把杯子倒满，递给于素素说：“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于素素说：“我是说我没什么意思。”
我接过酒，说：“曲竹，干杯啊。”
我一口气喝了不少，总之是从来没有过的一大口，曲竹被客人支开了，于素素也喝了，我俩对视了一眼，我无声的笑了，她继续摆弄手机，我发觉她的眼神更像是警察在查看物证，古董商在研究古董，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两种人的眼神，但一看她我似乎就知道了，再一看那个手机，宽大，裸机，外壳有些磨损，绝不是一个女孩用过的东西，我猛地想到——那是李阳的手机！
“你用的是李阳的手机？”
“本来就是他的，原封不动。”
“发现什么没有？”
她摇头，我猜到了什么，说：“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她点点头，在手上一圈一圈的转动，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和她碰了碰，酒精的作用下我的眼神不再移动，而是望着她出神，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回头，正好和我的眼波撞在一起。海水随着潮汐一起一伏。我突然有了一种下坠的感觉，这次的感觉非常迅速，我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赶紧扶住桌子，她问：“怎么了？”
“没事，没坐稳。”
我把酒喝完，突然觉得有点困，我一下就想天天的那柔软的身体，下体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于是我走到厕所给天天打了个电话，她说在家，我直截了当的问是去你家还是酒店，她想了想说酒店吧，放下电话正洗手，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皮衣的男人，我认得他，叫小网，之前来酒吧里找过天天，不过我不确定两人的关系。
小网盯着我说：“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我说：“一个朋友。”
“纯的？”
“你觉得呢？”
“纯的你约人家去酒店？”
“你不知道，现在流行去酒店谈事。”
“是啊，我都忘了。”我正要跨出门，他又问：“最近怎么没看见天天？”
“她回家了。”
“行啊，都领家去了。”
“她家！”
他凑到我面前，传来一股怪异的味道：“动作真快啊，你一晚上几次？”
“小网，我跟天天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字一顿的说。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服说：“手机拿来！”
我假装拿手机，递给他的时候我猛的抬脚踢向他的肚子，他摔倒了，我朝门外冲，他抓着我的脚，迅速起身想抱住我，可是我终究快了一步，在他手掌离我一公分的距离逃脱了，只听身后大喊我冲出厕所就朝吧台跑，于素素还在喝，我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拉着她只顾跑。
跑出很远我才停下，小网没有追过来，他当然不会追过来，他还要找别的女人，要干别的事。抬头四周都是居民楼，高高低低的亮着灯，不过都被窗帘遮挡的十分黯淡，我听见有人说话，瓮声瓮气的，分辩不出是住户在说话还是电视里的声音。
于素素说：“你这是干吗？”
我说：“找我讨债的。”
“你欠了多少？”
“有点多。”
过了一会喘匀了气，她说：“我好久没跑这么快过了。”
“你上次跑步是什么时候？”
“就今天。”
“今天？”
“忘锁门了。”
“就这事？”
“这事怎么了？”
“不怎么样。”
“这事对我来说就是大事，因为我真的没锁。”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奇怪的旋律，正愣神的功夫，于素素掏出了李阳的手机，我嘴里的“谁”字还没说出口，于素素就把电话接起来了，我等着她说话，可是她只是听，听了一会就挂了，我看着她，她说：“苏胡，明天你还来吗？说不定能见到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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