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短小说系列之 | 我曾想过自己的一千种死法

01.

近日江湖再起波澜，司徒山庄惨遭灭门，司徒家世代相传宝物金丝甲不知所踪，“金丝甲”重新现世，必将掀起各大门派的争夺，从前碍于司徒家忠良声名及奇门阵法阻挠，而如今，司徒一族灭门，各大名门正派以查访司徒一族冤屈为名，各邪教歪派以不能坐以待毙为由，纷纷下山，明眼人一眼便知，实则都为“金丝甲”而来。

金丝甲，顾名思义，细丝软甲，身着此衣，刀枪不入，细丝附着于皮肉，即便眼力卓绝之人，亦无法察觉其与皮肉的区别，可谓护命门法宝。江湖之人习武，上至武林盟主，下至寻常武人，遑论绝世顶尖高手，抑或资质平庸之辈，凡习武之人，皆有命门，命门若被人知晓，三四流的功夫瞬间便可要了一流高手的命，此甲因此闻名江湖，人人梦寐以求。不仅如此，据传闻，此甲可打通穿着人的体内奇经八脉，习武之人得之，犹如天助，内功长进之速堪比最快的刀。市井早有流传，“得金丝甲者，得江湖”。

“小五子，别愣神，赶紧拾摊子，快走！”王二赖使劲推了一把，将我从妄想中拉回。

“王二哥，你说这得金丝甲者，当真收的下这江湖？”

“管它谁的江湖，不管谁的江湖，你也只是你的小混混，我也只是我的老无赖。别罗嗦，快收拾离开这里，这两派相争，高手对决，你我这小罗罗被误伤，可不得冤死”

今日亥时，天枢派发帖“子时将与霹雳堂在此一战”，江湖人称此地“无常黑市”——隐喻是非无常，黑白无常，生死无常。黑市乃江湖买卖之地，与普通市集区别在于此地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卖，无形的消息、有形的宝物乃至人命。无常黑市便是这江南一带，最大的黑市。如我、王二赖这样的小混混摊贩以兜售各路消息及销赃些许来路不明宝贝为生，幸得脑袋灵活，在黑市方得占一席之地。

子时，我偷偷溜进黑市，躲进灌木丛中，果然，天枢派与霹雳堂人马齐聚，看他们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气势，今晚不死伤无数必不罢休。

“啊！”我赶紧捂住自己嘴，生怕发出声响引来正嗜血之人注意，将我小命拿去。如果没猜错，刚刚倒在我身边的人，手中所持便是各派争相抢夺的“金丝甲”，天助我也，于是暗暗夺了这金丝甲逃了去。

02.

带着这世间不二珍宝，我回到故乡“隐村”，祖上《札记》记载“吾乡隐村，存在与江湖之外，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宛若另一方天地”，匹夫无罪，怀璧之罪，目前江湖怕是容不下我，只有隐村，方可保性命无虞。

“闪开！避……”王屠户当街大吼声尚未落地，只听“哐当”一声，一把断裂的杀猪刀落在脚边，来不及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做出反应，时间如同定格一般，街上一众父老乡亲傻眼。

从王屠户手中失手飞出的偌大杀猪刀，在砸向我后背，断裂，而本应惨死的事故主角我，如今安然无恙立于市集之中，消息一经传播，我名声大噪。

炼就金刚不坏之身神功之事，瞬间传遍整个隐村，自此门庭若市，从小一起长大的赵生说，“小五，你当真炼就刀枪不入的本事？我试试”随手拿过一把刀朝我砍来，刀断落地，我毫发无损。赵生十分膜拜，便誓死要追随于我。

大街上，时不时有小孩子在大人怂恿下，拿着小刀悄悄在身后削我一记，刀钝，我无碍。醉酒大汉，朝我扔酒罐，酒罐碎，我无碍。弓箭手的剑朝我飞来，箭断，我无碍。日日这种讶异且崇敬的目光包围着我，似乎成了游戏。

03.

一日，空中朝我飞来一把刀，目测砸下来应该在心脏位置，王屠户的这把刀刀身精美，刀型别致，色泽材质一流，是把好刀，看样子下了血本，只可惜怕是得报废了……，刀落，然而却没有如期的断裂声，我直挺挺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街上的人受到惊吓，稍许沉稳之人，寻来郎中，其他人乱作一团，我感觉自己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思绪愈来愈模糊。人群中，赵生肆无忌惮嘲讽的看着我，他的胳膊腕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刺眼光。原来隐村早已不隐。

作为一个在江湖刀尖上舔生活的无赖，我曾想过自己的一千种死法，被敌人乱刀砍死，天上一记响雷劈死，官府施以绞刑，千刀万剐，万千穿心……，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死法。

身着金丝甲，与常人皮肉无异，唯手腕处接缝在阳光下有着异样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