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枝的噼啪声里腾起了几米高的火焰,跳跃的火光黯淡了满天星斗,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篝火晚餐开始了,烧烤的香气带来了欢声笑语,几个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擦着口水。
换上了鲜艳衣裙的年轻姑娘丝毫没有在生人面前的羞怯,大大方方地上前邀请。叶修笑呵呵地接受,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加入了围绕篝火的圆圈。
“我去,老叶你个……”黄少天刚要替喻文州打抱不平,就见自家队长也笑着被一位姑娘拉进了人群。
“来?”一个编了根长辫子的姑娘站在黄少天面前,红底白花的裙子在火光里分外鲜艳,正伸出手,用生硬的中文询问。
“拒绝妹子邀请的那必须不是男人,你教我跳?”黄少天连说带比划,姑娘很快明白,点点头拉起他,“来!”
“去么?”王杰希偏头问刚吃完烤肉正擦手的张新杰,他们的关系在这里是公开的,所以没有姑娘上来邀约。
“嗯,去吧。”张新杰一向喜静,但今晚他很想陪王杰希放松甚至放纵一次,包括吃下半焦半生的烤肉以及不去探究魔术师下一步的思路。
两人拉着手走了两步之后也就踩上了舞蹈的节拍,开始随着人群围着火堆顺时针移动。“扑”一个中年汉子排众上前把一碗烈酒泼入了火苗,火舌“腾”地窜高了丈许。
收到信号的所有人齐齐后撤又迅速合拢,把王杰希和张新杰挤到中间。“欢迎场主和场主先生为大家表演。”早有预谋的喊叫和掌声热烈无比。
两人对望,都有些意外,但雇农们的一番心意他们不想辜负。“盛情难却,我们给大家唱一首民歌吧。”张新杰提议。“我不会唱民歌,军歌行么?”王杰希略为难。
叶修绕过身边的人走到喻文州旁边,悄悄拉住他手。喻文州目不斜视,只轻轻收拢手指,一根根从叶修的指缝里插过,跟他的手扣在一起。
“月亮代表我的心,诶,不是,他的心!”叶修一只手笼在嘴边大喊。
“这个他真会”叶修喊完在喻文州耳边低语,“我教他的。”“噗”喻文州笑得眉眼弯成了下弦月,“我还以为前辈只会唱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呢。”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居然是张新杰先开了口,用S国语。人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舞步再次开始,众人边跳边拍手打着拍子。王杰希也不再忸怩,跟着用中文唱了起来。
欢快的舞步里不长的歌很快接近尾声,在周围有节奏的拍手声中,场地中间的两个人渐渐靠近。
“卧槽,居然被王大眼儿给抢先了。”叶修猛一跺脚。
“嗯?”喻文州一愣,莫名看着叶修。这两人如果当众kiss,也算是打破了张新杰一贯矜持的记录了,但跟抢先有什么关系?
事实证明,发小儿就是发小儿,还是叶修了解王杰希。众望所归的拥吻场面并没出现,而是直接上演了更劲爆的戏码。
王杰希退后半步,单膝跪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盒子,“新杰,我们结婚吧。”
听不懂中文没关系,这个动作全球通用,全场安静了不到毫秒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答应他!”
“我,我去”黄少天吸吸鼻子,接过旁边不知哪位姑娘递来的手帕,“我也想求婚了。”然后猛地蹭了下,扭头看看跟他隔了几个人的叶修和喻文州,又用力擦了两下。
镜片挡住了泛红的眼角,张新杰抿了抿唇,踏上一小步,伸手握住王杰希手上的盒子,用了比平时更多的力气,吐出一个干脆的“好。”
“嗷嗷嗷~”叫声里众人一拥而上,分别抬起两人抛向空中。
“你俩离我远点儿!”悄悄离开人群的黄少天见叶修和喻文州走向他,立即做了个站住的手势。“我怕狗粮吃太多了消化不良!”
“咱刚才吃的不是烤羊么,怎么有人虐待我们的蓝溪阁第一高手?”叶修手上紧了紧,扣住了喻文州要抽离的手指。
“嘁,秀恩爱了不起啊,回头本少也秀给你们瞧瞧。”黄少天抬手捂嘴,但是晚了,对面俩异口同声,都是一个尾音上扬的“哦?”
黄少天裹裹身上的夹克,离开火堆身上寒意顿生,他很想知道这寒意是来自头顶凄清的月光还是身畔两人拷问的眼神。
闹中取静的三个人坐在离人群不远的一处围栏上,喻文州扭头去看篝火边的热闹,叶修则踢踢黄少天晃来晃去的小腿。
“这趟就觉得你长心了,这没外人儿,赶紧的,坦白从宽。”
“什么叫没外人?你就是外人好么,抢了我们蓝雨的人还敢跟我说没外人,哼!”黄少天把叶修划成外人本来是魏琛逼得,结果出口突然发现挺爽,不由挑眉飞了叶修一眼。
“啧,又来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哥抢了?哥是睡了……嗷!”
“少天,是S市的吧?”喻文州掩着笑意,掐在叶修腰间的手顺势揉了揉。
“算了,反正也瞒不过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S市啦,小卢不是去了么,我送他去过一个靶场。”
黄少天破罐子破摔,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竹筒倒豆子:“人够靓,枪法够酷,就是吧,是个哑巴。我这不是还没学手语么,本来打算这次回去好好学,然后问问他叫什么来着。”
“搞了半天还是暗恋,少天啊,连个残疾人都搞不定,给哥丢脸呐。”“前辈”喻文州踢踢叶修,“少天对女孩子很温柔的,可能怕太心急刺激人家。”
黄少天哪里听不出喻文州语气里对他话多的揶揄,这俩人,一个他都应付不过来,何况是两个一起。正准备彻底坦白,叶修吹了个口哨,抑扬顿挫“有道是上梁不直下梁弯……”
“哎!”喻文州和黄少天同时曲肘,叶修不得不跳下围栏闪避,摇头感慨“这年头儿,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队长,我得去打个电话。”黄少天弹腿跳下围栏,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小子,还害臊了。”叶修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黄少天的背影,“连名儿还不知道。唉,我觉得挺对不住少天的。”说完低头踢了踢脚边刚刚跳下来时踩到的石子。
“前辈,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喻文州倚在了他身边,六小时后他们就将整装离开这里。
叶修会意,右手搂过人,左手食指微弯蹭蹭他鼻梁,笑得意味深长“好像有点儿饿了呢。”“嗯。”一个鼻音,百转千回。
火光把影子铺在脚下,柔和温暖自心底蔓延开来,包裹着靠在一起的两人,渐行渐远。
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黑匣子里所有的数据都有了指向,连点成线,最终形成了两个明显的箭头,指向中心的一个圆圈。
“现任国防部长,下一任总统的有力争夺者。”叶修用笔尖点点那个圈里的人名。
“当年的主战派,中途倒戈。”王杰希看着眼前的挂图,眯起了眼。
“窃珠者贼,窃国者诸侯。”张新杰摇头,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本就是鲜血写就。
“鹞子的目标是反政府武装控制区域里的一个雷达站,是政府军安在那里的一颗钉子。”叶修作为大队长,无疑是对当年的任务最为熟知的。
“六年前他还是政府军的军区总司令,可是,他既然倒戈,为什么要下令攻击鹞子?”黄少天不解。
张新杰对当年的任务不清楚,但他知道中方一直是支持反政府武装的,“或许当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但他已经被怀疑,所以用这个证明自己的清白。”
“误伤和谋杀的区别是,这是背信弃义,是背叛和犯罪,更不要说还有后来的层层谎言。”喻文州摇头,冷静理智不代表没有爱憎,相反,他们的爱憎更加分明。
“如果他为了文饰可以下令攻击盟友,我很想知道他还下令攻击了多少非战略目标。”叶修的语音冰冷。
“校长他们真的不知情?”黄少天的问题一针见血。“大局为重,呵”叶修一声冷笑“国家机器,军队不过是政治的筹码,他们应该不知道真相,但绝不会不知道是谁下了那道命令。”
“老叶你就说咱怎么办吧。”黄少天难得言简意赅,却说出了其他三人的心声。
“我说”叶修的目光在四人脸上依次扫过,舔舔嘴唇,嘿嘿一笑“今晚不是有篝火晚餐么?走,咱也去凑凑热闹。”
今宵醉卧沙场,明朝挽弓射狼。他们这一次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抱了必死的心。
耳麦响起时,叶修正替喻文州系紧腿袋,今早所有需要弯腰完成的动作,全部由他细心包办。
“老叶,正门来了一辆越野。”黄少天的声音有些飘忽,一辆车,一个人,什么意思?
监视器里,曙光初现,一个高挑的身影正从一辆轻型越野车上跳下来走向农场正门。
“来者不善,文州,走,去会会他。少天,跟大眼儿把云雀拖出来,等我信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