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好!”
“三爷好!”
尹月一路直往堂里走去,但凡打个照面的手下都称他一声“三爷”。这两年道上的人都晓得,北平青帮的一处小堂口出了位小三爷,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堂主。在这京城第一大帮,就算是个小堂主也要先论辈分,再者倚靠山,最后才是凭本事。若大的帮派,有本事者不计其数,这位小三爷初来乍到,辈分最低且又无靠山,一个外来人竟能在短短时间里坐上堂主之位,本事究竟有多大?
道上的人对这位小三爷议论纷纷,偏偏此人不喜露面,行事极为低调。众人不知他究竟是何人物,只知道他手中的那把扇子大有来头。上几辈的人都曾说过那把铁扇,听说此扇出现于清初,几百年来一直养在一批怪人手中,这批怪人弑人无数,所到之处横尸遍野。话传来传去,有关这位小三爷的传闻自然越是邪乎,真真假假,只有尹月自己晓得。
尹月穿过后院直奔阿黍的房间,阿黍顿时一惊,转而露出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
“跪下。”不等阿黍说完,尹月便狠狠打断了她。
一抹笑容顿时生硬的挂在脸上,勾起脸上那道抹不去的疤痕。
“师父,你怎么了?”阿黍茫然的看着他。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我就好好认认你这个徒儿。”尹月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疾言厉色的问道:“你跪还是不跪?”
“好,我跪。”阿黍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心中着实委屈,眼中却又挪不开他那湿透的衣服和衣领的血迹。“你好好说着,别伤了身子。”
尹月对她的关切无动于衷,只对她质问道:“阿黍,你可知道当初我为何带着你走?”
阿黍跪着,这个问题早就在她心里想过千千万万回,可她始终不敢多问,如今反倒是他来问她了。
“因为我知道被舍弃的感受!”不等她回答,尹月便明白的告诉她:“你经历了那些事,若是再将你独自留在上海,我怕你撑不住,更对你心存愧疚,但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占有这份愧疚!”
“我没有!”阿黍着急的辩驳着:“我从来都不需要你对我的愧疚……”
“不错,因为该愧疚的人是你!”尹月再次强行打断她的话,“阿黍,我从没想过会是你。”
阿黍跪在地上双膝微微发麻,耳边是他的一字一句,有如剥皮锉骨般的作痛。
“两年前,从你出现在码头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若不是我今日知晓,你还想瞒我多久?”
阿黍眨了眨泛红的双眼,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两年来深藏的惶恐与愧疚在此刻一并袭来。
“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阿黍跪在地上磕下一个个响头,泣不成声的乞求着:“师父……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原谅我一次……”
尹月强忍着胸口泛起的一阵绞痛,狠狠的锤下太师椅上的扶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救你啊师父!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可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师父……你原谅我一次……原谅我……”
阿黍每说一句就磕一个响头,尹月始终冷眼待她,眼眶却越来越红。直到阿黍无力的趴着哽咽,尹月才缓缓的支起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阿黍卑微的抬起头来,一行鲜血混着眼泪印在她脸上。尹月在她面前蹲下,拿着白巾一边擦拭着她的脸庞一边说着:“我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这两年就算我还你了,你可以走了。”
“就因为我瞒了你一件事?”擦干的眼角瞬间又涌出泪水,阿黍无奈的哭笑着,“那她呢?她骗了你几回?”
尹月扔下了白巾,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心甘情愿?”
阿黍看了他许久,迟迟才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一直都是心甘情愿。”她说得格外苦涩,这话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
“你走吧……”尹月起身对她说着,阿黍瘫坐在地上无力的摇了摇头。“走?你让我走去哪?”
尹月看了她一会,很快又改口说道:“好,你不走,我便带着你走!”
刹那间,阿黍眼中划过一丝希望,可那希望还未曾点燃便被他决绝的掐灭。
尹月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下一道背影,一句话。
“你既没处去,我便给你个地方,到那时你可别怨我!”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