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把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了才半拖半拉的把半大的孩子弄上了马车,她坐在马车前驱赶着马匹,时不时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再重重的落下。
他靠在车里斜着眼窥视着透过车帘一丝缝隙流连在窗口边沿的晚霞,那双红色的眸子明明原比任何晚霞和火焰还要绚丽。车帘遮住了一片昏黄,却没能给人岁月静好,像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凤凰涅槃的烈火点燃了天边的梧桐枝,醉染了漫天云霭。
落霞如火焰织成的锦缎一般绚烂,残阳像凌厉的剑割碎了谁的心弦。极目远眺,目光极近之处天地共一色,分不清天边到底是红云还是火焰,天边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又被吹散,被点燃的梧桐树枝上火焰随着远方吹来的风摇曳跳跃,包裹着点点白灼金光,如流云般华美。声声清脆的凤鸟长鸣,回荡在九天之上,久久无法散去。那落霞也好似跟随者凤鸣幻化成了一只翱翔于九霄的火凤。
记忆里那么让他眷恋的白发也一同被这燃天烈火一同焚尽,他还记得那个人比任何光芒都要耀眼都要灿烂的笑,也记得那个人离去时蹒跚的背影和自己像是心被掏空的疼痛。像是唯一的光芒被迫撤离。
一晃竟过了这么多年。
他这么想着。
失去自觉的四肢无力的垂在身侧,像是一点也不好看的装饰品一样无用的挂在那里,尝试着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慢慢的竟也有了些力气。听到的是鞭子扬起又落下的声音和瘦马踏破残阳余晖的声音。
此时天地寂寥,听得见落花纷飞飒飒的声音。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缓慢而有些勉强的将手抬起来,放到自己的心口,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隔着一层染了血的脏乱布衣感受着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一下,两下。
孩子突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有心跳,还活着。
还能问到清新的空气,还能看到无边的落日,还能等待着再次与她相见。
真好。
可睁开眼那眸底的悲戚却像是在无望的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你还好么。”
荆轲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车厢外面传来,简短的话语里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用手轻轻的敲了敲身旁的车身,发出砰砰的敲击声,伴随着腐朽的木片脱落的沙沙作响。
还活着。
“还活着呀,等这几天我事办完了,咱们就回西域,那边有消息了,说扁鹊出山了,我准备带你去看看。”
荆轲又扬了一鞭子,车厢外窸窸窣窣的响了一阵子,荆轲的声音也变得不再如刚才那样细腻婉转。
其实荆轲并不是很喜欢那种我们,咱们这种亲昵的话语,而对于这个安静着不说话的孩子,只是无端的觉得,觉得他们是一路人,身上都背负着太重的东西。
也同样是无家可归之人。
她掀开车帘,看着还靠在原来的位置的孩子,注意到他眸底黯淡而一拭而过的光。荆轲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更多的是一种意味不明的心安。孩子偏着头望着天边的云霞,在他好看的红色眸子里,红霞也隐隐幻化成一只展翅欲飞的火鸟,映着浅浅的余晖,与过去的某个美好而一触即碎的梦重叠。
可现在的感觉却如此的不真实。
孩子的嘴唇动了动。
谢谢。
荆轲没有说话,看了孩子一眼,拉下帘子退回车厢外。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时不时扬起的鞭子打碎了夕阳下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