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夏天的牢骚

高温已经持续很久了，他觉得以前的夏天分明没这么热。

空气在烈日的炙烤下没有融化，反倒仿佛凝固了一般——任凭他怎样扇动手掌，皮肤愣感受不到一丝风感。汗水落下未待滴落地面，也马上蒸发不见。

他估计气温起码有三十七八度，四十度也有可能。确切温度无从知晓——自从若干年前高温开始频发，原先那种会显示摄氏的温度计，市面上就不再销售了。用温度衡量冷热便成了和他年龄相仿或更年长的人才会保留的习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有五个刻度的“热度表”，表盘上刻度从左至右依次表示“极冷”、“冷”、“舒适”、“热”、“极热”。取代的原因是“仅把气温作为衡量冷热的唯一参数是不科学的”。新的热度表除气温之外，还把空气压强、湿度等一系列指标纳入考量，据说非常科学。他望了眼手表，指针还和往常一样指向“舒适”——确实令他感到一丝无关气温的凉感。

早些时候，还有声音在质疑热度表的准确性，但接着就有人表示“知道温度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自寻烦恼云云。又有人指出热度表上“舒适”一词的主语耐人寻味，所幸旋即就淹没于前一种论调中，连同自作聪明的人都一并消失了。

他分明觉得以前的夏天是没有这么热的，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美化了记忆。比较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从前没有热度表，现在也没有了摄氏温度计。但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在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父亲带他去湖边游泳。当天色渐晚，没换下的泳裤的他坐在自行车后座，晚风轻拂，他甚至会感到丝丝凉意，而裹紧身上披着的浴巾。

他回想起自己原本是喜爱夏天的，说热爱也不夸张——他生在夏天，夏天就是他的名字。他曾为牛郎织女在夏日重逢而欢欣，也为万物众生在夏季繁盛而鼓舞。

而现在，他只盼望秋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