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备胎”记

王小明“备胎”记_第1张图片

        外头天光大亮,棉质的窗帘只遮挡了一部分光线。王小明从睡梦中醒来,眼睛睁开一条缝,脑子有两秒空白的迷糊,紧接着眼珠不自觉向右一动,脑海里有个声音响起:“我没有把你放在另一半的角度去想啊。”这句话刚开始是个细腻甜润的女声,随着在王小明脑海中不断重播,声音变得逐渐中性起来,最后几乎要成了广播里每日念故事的男播音腔调。当事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态度什么意思王小明已经习惯性的不愿去猜测,只是字面本身在无数遍飞速重复之后变得莫名有些诚恳和真实。他的身体出于本能开始了一天的感知,双腿微微动了动,伸出被子外面半截的手臂在寒冷的冬天里感到有点冰凉,于是往暖和的地方缩了缩。他的视线穿过自己的指尖落在窗帘上,忽的胸腔里像天兵天将来袭聚起一大团乌云滚滚。这股浓烈的情绪暂时来不及定义,像浪潮也像注射器针管里被推动的药水,缓慢、坚定、十分有力的推向了他的大脑后部,接着覆盖充盈整个颅腔。他感觉脑袋一片暖融融,于是闭上了眼睛。热乎乎的东西很快从大脑往下流进他的眼眶,于是眼角不可避免的掉出一大滴眼泪。他微微皱眉,鼻子酸了眼睛也涨得有点难受,抖动着眼皮睁开眼,十几滴、也许是二十几滴大颗的泪水顺着侧躺的眉角眼梢,划过鬓角耳尖,啪嗒啪嗒落进了枕头里。

        这位王小明同学应该不是新做“备胎”了,但也不会是做了很久,因为多久算久呢?实在是要看参照物而定了:譬如知了,清晨从树根泥土破茧而出爬上树梢,黄昏一阵风来便被吹落在地,划动几下细腿扑棱几下蝉翼便死去了;譬如岩石,千万年地貌变迁、风雨侵蚀,可以让他布满横纹成了一朵蘑菇的形状。若是比作蝉,人生太长,爱一个人的心朝逢夕死;若是比作岩石,人生又太短,如此一来爱的增减肉眼就看不出痕迹了。做备胎肯定也是这个道理,你可以做只蝉,让不切实际的东西24小时内死亡,也可以努力坚定的成为一块石头和自己作对,和全世界作对。不过不论你是死是活,你的TA正在经历新的每一天,在吃喝拉撒睡,或许还在和另一个人亲吻拥抱说着情话,等着天长地久。

        TA对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呢?TA或许太胆小,TA或许太慢热,TA反正有你为TA找的那么多借口。于是你的眼泪流成海啸也沾不湿TA;你的整个世界燃起熊熊火光,TA嘴里叼着的香烟也只会凑到别人的指尖去取火;你把TA写进日志写进诗歌,你想想TA把儿时最得意的奖状放在哪个角落?你觉得要抽干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捧着手心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来,你猜TA能看见吗?看见了会不会折?请用第一声调平稳缓慢的读下列两个字:呵~呵~。

        当事人都是“瞎子”,而你既盲又蠢。蠢到自我心疼,也烦透了身边好事或关心你的每一个人。这也许是备胎初期,喜欢了却求而不得,于是自己和自己抬杠,变得愁云惨雾不断发怒,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劝解过后只有无可奈何。你也许喜欢的不到位,也有可能善于自我放过,这种备胎的生活就扼杀在了摇篮里。你也许太在乎自己,即使对方实际上只是被你爱上了本身毫无过错,你也会架不住悲伤寂寞不断骚扰质问TA,然后TA无语了、把你拉黑,你的备胎生涯戛然而终。

        还有一些“幸存者”,大概分为两类:一是无所不知的心稳,二是一无所知的单纯。这两种人都由于各种原因非常有耐心,他们可以走入对方的心里。恭喜,你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备胎”。TA开始看得见你,时常能记起你,不自觉有些依赖你,甚至会经常告诉你你有多么特别。爱成了种疲倦而温暖的东西,你要是一尾鱼,它就是你嘴边的泡泡;你是飞鸟,它就是时常略过的小团乱气流;你是头斑马,随着时节迁徙它是你蹄边扫过的草。王小明就是进入备胎中期的一位,他有时候无所不知,有时候一无所知。

        我知道你们这些看文章的,很多根本不点开文前的配乐听。《来日方长》是《我不是潘金莲》里的歌,我还没看那部电影,压根不知道演了什么,但这首歌却被我听见了,还听了好多遍。我是很任性的,我就要硬生生插入歌词,为的就是不辜负我插入音乐这项操作。

        有些东西,你不提,我不去回忆。惯了借叹气喘息,再试着碰碰运气,总要过下去。

        王小明说:“我喜欢上一个妹子,她有可爱的样子,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我控制不了每天都想起她。她好像还没有那么喜欢我。她每天都比我晚起两小时,这两个小时的早上我试着拖慢做每件事的节奏,这样就可以没有空虚的等到她醒来,回复我说的早安,我不敢不主动,因为我要是不发早安,她那一整天就真的可以不理我。你不要觉得我可怜,因为她每天晚上也比我晚睡两小时,这两个小时她该有多寂寞啊……或许。”

        我说:“搁古代这叫做: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总是妄想,借半生流离,换某人怜悯。只怪那输得起的,遇不上看得起的,找谁对不起。

        王小明说:“她有对象。我也没问是之前有呢,还是后来交往的。这个其实无关紧要。重点是我不是她对象。咋办呢,掏心掏肺已经成了习惯。她的好其实没多少,但扎进了我内心深处;她的不好和使我厌烦的东西越来越多,但到一定程度好像也增长不起来了,不好的就那么多,还不够我去拒绝她。在她每次不愉快的时候,我让她干脆跟我走,我输得起,但她不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但我自己有多少是真实的呢?这个世界会不会是黑客帝国里的虚拟?难道我是楚门吗?”

        王小明给我分享过来一首很娘很怨妇的歌曲叫《相见恨晚》,我听见彭佳慧在哭喊着:你有张好陌生的脸,到今天才看见……不说一句埋怨,只是心中感慨万千……你说是我们相见恨晚,我说你为爱不够勇敢……然后我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出古装戏: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王小明约我吃烤串,他跟我说:“我有个哥们儿,其实啥条件都一般,就是人比较老实,喜欢上一个女的,对他爱答不理。他傻傻的学人家买包,攒了仨月的钱。人家收了还是对他爱答不理。还有个哥们儿,他有钱有闲,喜欢上一个妹子,跟我们炫耀着隔三差五送着东西,对他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值,可以说他这叫泡妞。”我想了想问他:“那这个有钱的哥们儿泡的怎么样?要说泡的话总得有点水吧。”王小明嚼着羊肉鄙夷的看我。我连忙摆手:“你不要那么猥琐。我是说眼泪啊,汗水啊。花功夫泡了,人家姑娘有这些反应吗?”王小明琢磨了一下,继续嚼肉:“那倒是没有。这么说来都是备胎嘛,应该一视同仁。”我翻个白眼:“你是泰斗。”那天王小明喝了半打百威,喷着好闻的酒气晃着脑袋叫了盘炒米粉吃起来,吃了几口开始打酒嗝:“那么好吃的炒米粉啊!TM的,我竟然吃不动了啊,好撑啊!”我看着他盯着炒米粉发愣的蠢样子,一脸无动于衷,默默抬起半边屁股放了个无色无味无声响的屁。

        我说爱,或许是来日方长的事情。等不到人,也至少盼着自己。爱,终究是来日方长的秘密。答案,不过是场,好觉睡醒。

        王小明酒也喝了,他之前喝吐血过,现在这叫小酌。王小明早起睁眼落泪了,他之前当众抱头痛哭过,现在这个难道要叫习惯性泪目?爱情到了他这里,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磨刀石。我也为他费解过,试着从两个极端跟他聊。我说:“诶,小明,我看过一部电影叫《真爱无价》。里面的男主追女主追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女主赶他走,他掏出一枚1欧元的硬币请求对方允许他再看十秒自己爱着的容颜。我特别喜欢这个情节,来回看了好几次。后来男主逆袭了,两个人幸福快乐的奔向了远方。”王小明听完开始撇嘴。“好了好了,这个成功案例的咱们祝他们走好不送。还是聊个别的电影,比方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个怎么样,这个很好。爱使得男人变成千万富豪,买豪宅夜夜笙歌搞舞会,就是为了和女主的一段不了情。结果奈何女主是真婊,男主葬送了一生,也不影响她幸福快乐的活下去。”王小明抬屁股要走,表示不想理我。“哎,你别走啊,我们可以聊聊东野圭吾系列作品,《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幻夜》!难道你要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的那个胖子,我可真不想聊那个啊。我们文艺点说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那个诗人和幻想家的分裂有机体……”

        你要说爱是来日方长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死之前好梦会不会醒。前几天北京下了雪,在这个虚浮的世界,我们硬要彼此牵绊,又硬要斩断连结,再硬要藕断丝连,干出这许多的做作姿态来。但时间就这样飘然而过,一年两年三四年,等回头望,就如同发现窗外对面漆黑的楼顶,突然已被薄薄一层白雪覆盖。最终等它化了,融入了哪片泥土,你已不知所谓。这样说来说去都不是大事。假如可以有因为所以,假如说不爱就不爱了。那你看墙上的时钟就可以停摆,远处四环上穿梭的车辆就可以静止,雪后黄昏的云也都可以散了,一波波叠到地平线的高楼也都可以随时倾覆。世界大可以变成一片尘埃。毕竟谁都不知道,隔壁的老王年轻时候是不是叫做王小明。他明明老了成熟了,却给那些好的歹的男士们戴上了一顶顶绿帽子,老婆们生了很多孩子,那些孩子的爹叫王小明。

                                                                                       无奈的写于雪后三天万里晴空的北京

                                                                                                                        2017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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