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补地

一个德高望重状的老者,坐在一台机器旁,向机器里喂各种书籍。机器另一头,有线缆连接到各个学生的脑袋上。（《南方周末》2018.1.4C28）

（2012年）高考临近，近日湖北孝感一中现史上最刻苦“吊瓶班”

看到这漫画，忽然记起另一张照片，一找找到了2012年写的文字。两张图放一起有点相映成趣，原来中西皆会开挂外补。老文补鲜在此。

曾遇一小胖墩，闻是甲医院A医生的儿。惊其肥胖，知情者悄声爆料乃父每年为其打四次白蛋白，所以补成此等猪头模样。后见报道晋豫冀鲁一带因卖血而集体感染HIV，不知小胖墩是否还注射之。这是对西医的崇拜吧，真乃立竿见影。

中医说饭是最好的药，又说大医治未病，强调的是整体平衡，讲究的是预防和调理。

人一日三餐两觉，正常而有规律地生活是最重要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但世上有些人却喜昼伏夜出，欲扭转乾坤、颠倒黑白。他们正餐不吃，只吃宵夜，不进水米，专服补药。

昔人喝一碗乳鸽汤即鼻血成河，今人吃千年人参却口水汪洋，比吃白萝卜干还虚，连嗑伟哥也振作不起来。这固然可归罪于假冒伪劣产品的泛滥成灾，但更得益于补物吃多了而对其产生了耐药性。抗生素的滥用也是如此不断升级的结果，超级细菌、超级病毒也是这么培养进化出来的，这就是追求快、净、齐的后果。在此也活生生地印证了“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的真理，压迫升级了，反抗也跟了升级，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于是，窟窿越补越大，身体越补越虚，精神越补越空。最后，就不用再补了，因已补无可补。

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造了天、地、万物，到了第七天，也扛不住了，累了，就休息——上帝也会累，也要休息，上帝也讲可持续发展。这就是周末星期六安息日的由来。

但现在中国人是超越上帝的，从不会累，晚上不休息，星期六和星期日也不休息，恨不得搞个星期八出来，（广州等地已有星期8小镇，就是让星期七也没得玩的小朋友来这里再学习的）夏天也不避暑，冬天也不畏寒，讲的是24小时366日的奋战，时刻实践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只要不斗自己就行了，我们生来是圣斗士，我们还是信仰马列主义的无神论者（？），所以超越上帝是在所难免的（若言超越上帝，即认定了上帝的先存，无神论者耶？），也是势所必然的，超越可持续发展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都是纸老虎，而我们是华南虎，是东北虎，但对于超越上帝绝不马虎——周正龙，请把你的大炮对准过来，向我开炮、向我们开炮。

超越上帝，超越可持续发展，超越一切，超越超越，这就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这就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工作，这就是祖国未来的花朵的结果。于是钱学森虽身归故里，但死不瞑目，他气若游丝，奄奄不息，绕梁三日再三日又三日而成世纪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事实这是一个伪命题，由上可知，我们早已创造性地超越了上帝，这不正是杰出的创新人才所能为的吗？钱老虽归国多年，却只顾埋头科研，而对国情毫无了解更不理解，尤可恨的是他身边的人没一个对他说真话，让他安心地走，弄得他阴魂不散，上天无路，落地无门，这是对待老人家的态度吗，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传到哪里去了，统到哪里去了？哦，是传到美、德等国去一统天下了吧，是孔子学老子西游传道的功劳罢。

诸位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说的是补课。晚上自修到10点，星期六、星期日上课，寒、暑假上课，而且领导说不上课就下课，总之无机会罢课。

补药是为了保命，补课是为了保考。

本来只要法定的正课上好了，法定节假日就应休息，这亦正是节假日设立的事实需要和理论依据。但现在周六、日成了多余，节假日成了浪费，寒、暑假更是奢侈。就如一日三餐吃好了，再睡好两觉，一切正常运作，就无什么学习之忧、身体之恙。但现在的教研却不是研究正课如何高效教学和愉快教育，而是研究怎样挤时间补课。就像有些名医不是教人预防疾病，而是向人推销补药，已不止是趁你病揾你命的落井下石，还趁你笨揾你命的得寸进尺，说得让你觉得如果不吃熊胆就不敢上床——畏高，不吃虎鞭就不能上举——阳萎，一日不吃补药就命将休矣。又即使保住命水了，但多吃补药也有备无患，甚至是百利无一害，如熊胆粉和阿胶膏可以补血养颜，可以丰乳肥臀，可以紧阴吸阳，说得那些富婆为了将老公勾留在家里而暗地里猛补，造成救命药价飚升，穷人买不起救命药，买不到真救命药。

为了保住中考、高考这条小命，一校补课，千校补课，终至无一校不补课，真的是一波才动万波随。补课是教无方、学无法的无能表现，是对教育失败的补锅。正如补药是对正餐不正常的补锅。但恶性竞争一经发动，恶性循环就跟着形成，走上不归路，结果只能是教学相抵、师生相残，同归于尽了。但鹬蚌相争，旁有渔翁得利。

试想，一个人平时正餐不吃，只去打补针、食补药，后果如何，不堪设想又可想而知。

但某师若为个人补课上家教，即使在晚上和法定节假日，也是会挨批评、受处分的，其背后的支撑理论和法律依据正是会影响正课和滋生腐败。因此，就由教育部门和学校组织集体补课，并鼓励教师点蜡烛作奉献。州官大火烧到，百姓赶快熄灯、肃静、回避，回归黑暗，缩身寒冷，否则给你来个“三盅两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普罗米修斯也只不过是叫闯祸咪收尸。

个人补课违法，集体补课鼓励——但无奖励，讲的是奉献，为党为国为家乡的教育作奉献，不但法不责众、罪不罚众，还成了光荣高尚的事业，据闻还可节省维稳的经费。少数人的抗议不叫起义叫造反，多数人的造反叫革命，革命成功之后的就叫反革命了。

分散是点滴，集中成汪洋。将这精神贯彻得最好最到位的是湖北孝感一中，其是否为高考最牛B的学校现在还是不得而知可能也永不得而知，但其成了备考最牛B的学校就成了电定的了。据闻是因为怕学生个别到医院打点滴进补而浪费时间影响了备考，所以干脆集中吊瓶，（还强调说其中绝无回扣，不属于三打两建的范畴）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今有头悬瓶针刺膀。又听闻还有不少学校也是这么牛B的，但不好意思将其牛鞭晒出来，现在再晒也吸引不到眼球了，世上是无后悔药吃的——所以只有事先拼命食足补药。这就是输不起的做作，结果越是输不起就输得越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之做了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有大损失可扛不住，有备无患，这就是迷信心理，推销迷信的神棍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来赚大钱的。科学、技术、艺术、宗教，最后都抵挡不住迷信的迷魂药。为过奈河高考这条独木桥，而纷纷喝下了孟婆那碗汤，忘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更何谈个人的操守了。（听闻“靠”这个词已不可靠，不能用，哀求大家千万别误会了我“操”这个词）

结果，黑夜变白天，法定节假日成了最无法无天的绝假日。

由于集体补课成了光荣高尚的事业，为了出师有名、奉献有理，暑假补课就行政命名为提前上课，因得了上谕钦赐，受了尚方宝剑，终于革命成功，补药变主食，宵夜当正餐，小三坐正睡大。

终于，我们完成了鲁迅的遗梦，将其变成了梦遗，革了中医的命——饭是最好的药，现在药是最好的饭了。

现在一日三餐补药，生活水平提高了，虽然还是保不了钱学森同志的命，但钱老之问却超越了其生命而成了世纪之问，还直超李约瑟难题，荣升千禧之问指日可待，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