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姑娘……不,冷心女侠!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三京且退且哀嚎,眼看冷心摩拳擦掌怒气冲冲的样子,三京哭丧着脸指着自己满身血迹嚷道:“你看,三爷现在就只剩半条命,你随随便便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我,你忍心的话就动手吧!”说罢,三京干脆昂首挺胸站着等冷心来揍。
冷心本来真想揍三京一顿,但看到月光之下他的青色僧衣确实有多处地方色泽暗沉,而且破损严重,隐隐还闻到一丝血腥味,想必三京说的也是实话。无奈之下只得咬着嘴唇,恨恨望着三京,那举起的拳头打也不是,收也不是。
“冷心姐姐,你千万别生气!”神音连忙上前拉住冷心,“虽说他骗了你钱是他不对,可你也要留着他的命才能把这些钱收回来啊。三少爷多虚弱你也是知道的,你随便动他一下他就会……”说到这里神音禁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冷心瞪了三京一眼,冷哼了一声,“我的盘缠快用光了,你赶紧把六十两银子还给我。”
“六十两?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当时只是拿了你三十两吧,你怎么比三爷还狠,光利息就三十两银子?!”
“你骗了那算命老伯的三十两银子我帮你还给他了,所以你现在欠我六十两。”冷心上前,头一昂,手一摊。
“哎呀,真没想到那臭老头比三爷还狠!”三京真是哭笑不得,“冷心姑娘,你又被骗了,那老头丢的钱最多也不过十五两。”
冷心眼皮一跳,看来对三京话中的那个“又”字相当介意。“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骗子,我宁愿相信那老人家。六十两,没商量。”
三京无奈一叹,从布袋中掏出一个钱袋交到冷心手上,“全给你吧,都在这里了。”
冷心掂量了一下,皱起眉来:“怎么会这么少?几十两银子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点?”
“都被神音吃光了,神音多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京撇着嘴巴双手一摊。
“真讨厌,干嘛这么坦白!”神音红着脸擦了一下眼睛,破涕为笑。
“神音你不是神族吗,你也要吃东西?”冷心感到奇怪。
“其实不吃也可以的,不过,那些东西味道这么好,叫人很难把持嘛。”
冷心无奈一叹,“那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食宿怎么办?”
三京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眼珠,偷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果冷心姑娘不嫌弃,不如让我们保护你吧,一路上的吃住由我们来解决。”
“你们不是也没盘缠了么,你们又能做什么?”
“坦白说吧,我们现在要赶去一个地方办事,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拿到钱了,到时候欠冷心姑娘的钱我们自然能如数奉还。”
冷心想了片刻,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三京心里的小算盘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嘿嘿,这下子可好了,让全天下最能打的女人当三爷的保镖,这样的妙计都能想出来,三爷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
“对了,这是你们的朋友?之前我好像没有见过他。”冷心指着赤瞳问,目不转睛地盯着赤瞳那一双发着幽幽红光的眼睛,看得赤瞳都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咦,莫非这暴力女看上赤瞳了?
三京心里又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用他那惯用的和煦如风的微笑掩过:“他叫赤瞳是我昨天新收的小弟。”
“没有看错的话,他是一个鬼仙吧。”冷心的目光里有一丝警惕。
“你没看错,他确实是道家所说的五仙之中最不待见的鬼仙。他本性并不坏,不会害人的。”
“你看他那双眼睛,那是魔性初现的迹象。”
正说着,冷心突然紧捏住右手前臂,眉目深锁,似有痛色。
“冷心姐姐怎么了?!”神音在旁紧张地问道。
只见冷心咬着牙慢慢松开扎着右臂的布带,随着她把衣袖挽起,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润白如玉的手臂,三京和神音都不由自主地吞了一下口水。但当冷心把手翻过来之际,他们却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冷心的手腕处有一道颜色很深的黑斑,如同浓墨溅洒在白皙的皮肤上,那黑斑形如蛇状向肩膀探去。在看到这一幕的那一瞬间,三京的脑袋中浮现出乌云噬月的景象。不光如此,明明此时是六月盛夏,空气中本是弥漫着潮湿温热的气味。可当冷心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三京三人明显觉得深寒的气息从黑斑中散发出来,从鼻腔钻进骨髓里,冷得叫他们忍不住发抖。
“这是,鬼煞戾气?!”三京额上渗出微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鬼气……”
三京虽然是一个三流猎妖师,但多年来跟着他的师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他自然知道这鬼煞戾气的厉害。那是一种很强的鬼道术,那融入大量怨念的魂力是一种危险的武器,能噬人肌肤,摄人心魂。被鬼气入侵的人如同中了剧毒,如果没有解救之法很快就会身亡。冷心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如果被那黑斑漫过肩膀,她可能会就此一命呜呼。
“冷心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三京问道。
“鬼仙,一个入魔的鬼仙,就是她在寻香楼害人。”
“那个鬼仙现在……”三京有点不寒而栗。
“她已经被我收伏了,不过她实在太强,连我的白虎杀魂都不能杀死她,最终只能勉强把她封印。”
冷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晕倒过去。
“老大,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冷心姐姐!”眼见冷心晕过去,神音顿时慌了。
那边赤瞳听到神音的慌张大叫,不由得赶紧过来了解情况。
“老大,这是……”
三京的眉头越皱越深,却忽然又舒展开来,嘻嘻一笑。
“不是吧,连三少爷也吓傻了,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神音大哭。
三京没有理会神音,挽过赤瞳的肩膀低声说道:“这是一种很强大的鬼道术,或者说,这是一种邪术。虽然你现在的实力远远不足以使出这样的术法,但是,赤瞳答应我,不管你以后变成怎样,你都不要使用这样的术法,包括对付那个你想杀掉的人。”
赤瞳浑身一颤,却没有回答。
“这样的术法在施展的过程中会激发自身的怨念,怨念越重就容易入魔,最终会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赤瞳,答应我,不要使用这样的术法,它会毁掉你。”
三京平静地望着赤瞳,没有半分戏谑的样子,那深邃眉目里的法相庄严有一种让人宁静的力量。这一刻的三京不是装出来的,以赤瞳现在的鬼力修为,他隐隐感觉到三京灵魂深处散发出光辉和暧意,空灵而辽阔。
迎着那样一双微微含笑的眼睛,不知怎的,赤瞳坚定而用力地点了头。
“接下来让三爷送你一份大礼!”三京得意地对赤瞳眨了一下眼睛。
“冷心姑娘,冒犯了。”三京对着晕倒的冷心微微躬身。他一手按住冷心那发黑的手臂,一手抓住赤瞳的手,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他念得很急,神音和赤瞳都不知道他在念什么,却看见在三京身前慢慢浮现出一个旋转阴阳八卦图。
三京身上发出微微白光,看来他又再催动自己那几乎竭尽的魂力。
那黑如浓墨的斑迹活过来了,在冷心的手臂上剧烈晃动,像一条在渔人手中极力挣脱的泥鳅。抖动越来越厉害,猛然间化成黑色的烟气钻进三京的手心中。
三京全身一震,顷刻脸色如墨。那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如同最深沉无光的夜,眼珠不见一点白色。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扭曲着,那神情狰狞而癫狂,吓得神音连哭声都发不出来。此时此刻的三京没有半点人的样子,却像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
与此同时,赤瞳也发出痛呼,那些黑烟经过了三京的身体涌进他的掌心中。冷得像冰又热得像火,实在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唯一清楚的是,那些烟气在他的身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把他撕碎。
“这是……纯净的魂力!不,更准确的说,这是鬼力,融合着鬼仙的魂力和命火!”
赤瞳身上黄光涌现,如雾气般聚散不断。而随着那黑烟的持续涌入,那魂力变得越来越纯厚,呈现出火焰的形态。
终于,那强大的魂力输送停下来了,赤瞳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这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晰了,他能看得更远,也能看得更细致。这种感觉比他在生时候还要棒。
“老大,这是……”赤瞳兴奋雀跃地向三京望去,却见到神音正扶着三京坐在地上。三京脸上的黑气还没有散去,眼睛紧闭,嘴巴紧紧抿住,极力压抑着不发出痛呼,不时全身抽搐。
神音在旁又急又怕,却只能控制住自己不哭出声音,以免三京分心。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平复下来。三京虚弱地睁开眼睛,望向赤瞳疲倦一笑:“大补之后感觉怎样,还不错吧?”
冷心这时候也醒了过来,看到三京这副虚弱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
“冷心姐姐,老大刚刚做了什么?”神音脸上泪迹未干,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真没想到你会使用这样胡闹的方法。”冷心呆呆望着三京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和尚,你难道,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