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泡尿，穿透了岁月

练习（3）

穿行在冰冷、幽暗而又寂静的客厅，只有棉拖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厕所射出一道微光，指引着陈小山脚步的方向。这是时光隧道入口，陈小山正在逼近。

几岁的时候，他就要抽开笨重的门闩，拉动斑驳的木门，穿过繁星点点的泥巴路，来到猪圈尽头，撒一泡滚烫的尿。这泡尿，让池子里的蛆虫兴奋无比，上下翻腾好一阵。

哪怕是在黑夜，蛆虫的兴奋劲儿，陈小山也能看得清楚。这是他带来的快感。今夜，他期待能瞧见那一只只白肉上下翻腾，把尿骚、粪臭都掀到很远的地方。

陈小山偏离那间厕所一千多公里。他是个孤独的孩子，带着忧郁的孤独。两室两厅的小套间他都觉得过于空旷，后悔在这买了这么大间房。房子里没有一个活物，他不喜欢养小猫小狗，这是他家的传统。

他家倒是养过鸡，他在脑子里盘算在这里也该养只鸡。鸡就是他的朋友，能帮他解忧。只是，想到鸡连个拉屎、拉尿的地方都没有，他就有些忧郁了。鸡不可能跳到马桶上面去方便吧，再说鸡还是小鸡仔的时候跟本也跳不上马桶呀，还有……

陈小山最终还是放弃了养鸡的想法，怪自己装修房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装个便池，非得搞个马桶不可。这样，他就可以养一只小鸡仔的。他开始不喜欢这间厕所了。

“胖子胖，打麻将，输了钱，不还账，躲在窖屋的吃冰棒”，陈小山小时候经常唱这个歌谣。窖（gao，四声，方言）屋，就是厕所。把厕所跟猪圈修在一起，陈小山家是第一个。猪和人共用一个粪池，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陈小山后才来知道的。

他家的厕所比较特殊，不像其他人家修在屋后。他家有后院，院子里也有闲屋。后来他才慢慢知道，他家跟别人家不一样，爱干净，所以猪圈和厕所都要远离主屋。但他至今都不知道，这样安排还有一个好处，猪圈和主屋之间的空地划进了他家地盘。

他家厕所带斜坡，粪池在猪圈外边，中间由猪圈后墙隔着。这是城里样式的厕所，后来陈小山在县城上厕所才知道的。其他人家的厕所只挖个大坑，靠边垫两块木板，木板之间留缝，砖或其它东西四周一围，上面不用带顶，就是了。

陈小山讨厌这种厕所，有一次脚都滑到粪池了。陈小山又讨厌现在的厕所，不能养小鸡仔不说，撒尿的时候更不会有蛆虫翻滚。

其实，陈小山再也见不到蛆虫翻滚的厕所了。他的那间厕所还在，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