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如是语？

早上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上，突然想起前几日写文时引用的一首小燕子原创，不觉笑出声来。女儿大是不满，追问我笑什么。

于是赶紧与她分享，并且请她发表意见，喜欢此原创，还是喜欢之前我与她背过的诗。听了我摇头晃脑念出“门口一只狗，在啃肉骨头；又来一只狗，双双打破头。”（《还珠格格》中小燕子之原创）之后，女儿微微皱皱眉。于是我赶紧另念一首自己极喜欢的小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女儿说，后一个好听！就是有点烦了，你换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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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觉惭愧，她所说的烦了，是因为这首《问刘十九》是曾经读给她听过数次的。她虽然不曾背下来，却听着甚觉耳熟。

于是记忆力常常短路的我，启动大脑搜索引擎，居然真的想起另一首爱极的诗“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女儿认真听了两遍，说，“这个也好听。复是什么意思？”“复，就是又的意思，就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继续罗嗦，“这首诗啊就是讲两个好朋友，在大山里面喝酒，然后呢，一个喝多了，他就说，啊呀，我喝醉了想睡觉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带上你的琴再来玩儿。你看这两人关系得多好多亲近才能这么说啊！”

女儿听后，安静了几十秒，说，“那我能对谁这么说呢？”

我愣怔了一下，咱们聊的是诗好吧，为娘不过是想忽悠你背诗，怎么涉及到这人际交往的大事上来了？不过，为了表示对她所提问题的重视，我还是思考了一下，跟她说：“比如你可以跟玥玥或者家宁这么说啊，因为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你们之间这样直接说她们是不会生气的。” “那我不能跟谁说？”“呃，这个，比如，比如，爸爸妈妈的朋友带来的孩子，你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

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毕竟，细想一下，孩子的世界根本就没那么复杂好吧？抹汗。好在，幼儿园到了。

回来的路上，我自个儿的思绪却也被女儿带偏了。是的，为何如此喜欢这两首诗？究其底，是因为诗中友情温暖直浸入心。而《山中对酌》这首，字句浅显直白，对酌二人间率真、自由自在的知己之情却厚重饱满得如要溢出纸墨将读的人也暖暖裹挟其中了。可以情投意合，山中对酌，赏花听琴。也可以酒酣失仪，催君离席，却又不忘发自肺腑地嘱咐，若是喜欢，明日带上你的琴还来啊！

诗者自是率真，饮者亦是知己，方可如此相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固然是美好，若得知己如诗中幽人，何尝不是人生妙事？

你有没有可以如是饮如是语的友人？

《宋书·隐逸传》：“（陶）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