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2)

本故事根据真实经历改编撰写。照片图片均为本人照片或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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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Cony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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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2)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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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明明是五月末,夜晚却只有十多度,刮着冷得凛冽的风,像是一只隐形的张牙舞爪的野兽。白梦穿着刚买的白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便利店。

“老板,有没有万宝路爆珠。”她眯着眼睛盯着摆满眼香烟盒的货架子,躲避着光头大叔惊讶又疑惑的目光,“还要一支打火机”。这是她在冰城四年,第一次去便利店买烟。似乎是酒精已不足以致醉,只有靠着尼古丁的刺激来麻痹大脑,解放心灵。

她感觉自己像一支被回忆之藤牢牢捆绑的蔷薇,正在一步步枯萎,一点点死亡。

“这挺好的姑娘,怎么开始抽烟了呢。”离开便利店时,眼泪又开始在她眼眶打转。

她在冰城,在学校西门,在距离他宿舍500米的地方径自坐下,开始抽泣。她感觉不到身边有多少的行人经过,就像她感觉不到天气有多寒冷。但她感觉得到,500米外那个人,一定也一样在想着她,回忆着她,就像她现在正在做的事一样。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手机上的彻夜畅谈,直接谈出了自己多久都不愿提起的辛酸往事。那是个半夜,金桐发了一条带有些许忧伤的动态,正巧被白梦无意按了个秒赞。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哦?

白梦看见私聊对话框中金桐的消息,文字后还跟着一粒小小的七星瓢虫表情,觉得又蹊跷又好笑,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竟然爱用这么幼稚的表情。

-还没呢,洗了头,还没干。

-不用吹风机哦?

-没有吹风机。

不知为何,本不太熟的他们,在那个深夜,在被窝中,隔着悠悠发亮的手机屏幕,从有一句没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谈,聊起了和好友都未提起的心事。他们讲到了曾经的爱人,讲到了离别的无奈和苦楚,讲到了自己再也没有像曾经高中豆蔻年华岁月时那样去爱人。金桐看到了一个伤痕累累正随意抓着一根稻草疗伤的白梦。白梦看到了一个一旦爱人便一片情深傻到全心全意的金桐。

那时的他们好像一夜成为了相识已久的老友,分享着共同的秘密。

-回忆很痛。

-真的很痛。

-愿我们以后都能再找回狠狠去爱的感觉。

她那时会想到吗,原来屏幕前的那个人,真的会带她回到过去。




###八.

接下来的日子是云淡风轻般的简洁,是风和日丽样的平静。

那晚接近彻夜未眠的聊天,似乎随着破晓时分的到来,与过往多时已蒙上厚厚灰尘的曾经一起沉入海底,再也未被提起。

大学时光过得不温不火,不急不慢。金桐在校园里与羽萌散步时,偶尔会遇到和高个子男孩手拉手走来的白梦。

高个儿男孩一定有一米九高,却可能因为频频凑向白梦低头说话的,有些习惯性驼背了。他很黑,皮肤是印度人常见的那种牛奶巧克力色,听说是个港籍华人,却完全找不到香港人那种精致体面,总是两条七分裤交换着穿。金桐每每看到他,都在怀疑他的裤子是否真的洗过。

但即便是穿着再邋遢的人,只要牵着白梦,也瞬间耀眼得发光,那光芒主要来源于男人眼中得意又骄傲的眼神。

只要看到这幅场景,金桐总是暗自觉得高个儿男孩捡了天大的便宜,虽然还不至于说鲜花插到牛粪上,但至少也没被栽种在花盆里。

“想不通白梦怎么会看上他的!”有一天,身边的羽萌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句,“他哪配的上她?”

“周围谁配得上?”

“嗯…谁都配不上。”

“我都配不上?”金桐突然狡黠地问。

“别做梦了,她能看得上你?”羽萌朝他翻了个白眼,那神情动作夹杂了些许嘲弄,那姿势像极了她平时隔三差五的讽刺金桐他自认为帅得别出心裁的发型。金桐楞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再张口。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位上大学谈的第一任女朋友就会总是在持续打击他?在山城读高中的时候,他就是标准的“新三好学生”——打球好,成绩好,长得好,这自然让他坐定最佳校园风云人物这一御椅。金桐一直暗自在心里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青春偶像剧中的男主角,篮球球场边花痴女生们的呐喊,大汗淋漓时递到手中的冰饮料,街角处公然收到的情书,课桌上不时出现的纸鹤……这些是金桐关于高中最多的回忆。他几乎没听到过任何对他有关的质疑,更别说批评和讽刺。而和羽萌在一起的半年多中,他几乎没听到过她口中的称赞,更别提崇拜;取而代之的是处处不满的挑剔,与一个又一个嘲弄的眼神。

那时的金桐就像一个要求极高管教甚严的孩子,每天都收获无数个不满意,都在被打击和质疑。而正因如此,他便更加迫切渴望得到他人的满意与认可,更想要证明自己依然是山城那个众星捧月下的男主角。

因此,“能配得上白梦”从那时起成为了金桐心中被羽萌认可的标杆。

此后,每当金桐在街上偶遇白梦时,都会偷偷在心里设想一下自己和白梦肩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细细琢磨着是不是般配。他越来越发现,这个总是穿着运动鞋的女生,拥有着许多漂亮女孩都不具备的魅力——那是一股高傲的孤寒。她的步伐总是很大,速度偏快,走路时下巴时刻保持扬起,嘴唇轻闭,眼神向前,身边发生什么都好像与她无关,绝不瞥一眼。有一次,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直线距离仅两米金桐。

有时和她迎面走过后,他会回过身来,看着白梦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离去的背影,疑惑着那个不眠的夜晚是否真的和这个自然散发着骄傲气味的女孩互诉过伤心往事。

-这些事上大学我没告诉过别人。我不是一个美好的人。

金桐记得这是白梦那个晚上和他发的倒数第二句话。

-我也是呢,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天都快亮了,你不休息嘛?

-这就睡了,晚安。

-晚安!

在发完最后一句晚安后,金桐滑了滑聊天菜单,从密密麻麻的表情库中又挑出了那只圆溜溜的红色瓢虫,补上一条三只小虫的消息。三只小瓢虫身体边的六只小短腿整齐的趴在对话框上,金桐觉得尤其可爱。

那时他以为白梦会像往常与他聊天的姑娘们一样,再发个表情,或者再闲聊几句话。可到朝阳升起,等来的也只有安静而已。




###九。

金桐和白梦自认识起真正第一次正式出去玩,已经是大二那年春天的事情。白梦和高个儿香港男孩刚刚分手,喊上了几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出来喝酒放松,顺便庆祝重获自由。

金桐又看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晚上十点,拿铁酒吧。这是冰城的一家老牌夜场酒吧,处于全市最繁华,人流量最高的地带,以震耳欲聋,纸醉迷金闻名。

强烈的节奏,密嚷的人群,五颜六色的酒杯,妖娆性感的女子,金桐实在没能将这些浮夸元素与那个笑起来像泉水一般清澈的白梦联系在一起。当他从出租上打开车门,远远看见站在泛着迷眼红光的酒吧门口的她,正蹦蹦跳跳地向他大力挥臂招手,金桐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了快一年的女孩。

冰城的春天并不温暖,夜晚尤寒。白梦只套了一件轻薄的开衫牛仔短夹克,露出贴身黑色体恤上不规律的金色亮片。她少见得穿起打底裤,映衬出又长又直的腿,骄傲地展示着自己优美的线条。

如果说出发前金桐还在重重犹豫,是否要开启在冰城第一次夜生活,毕竟羽萌一向深恶痛绝这种放浪形骸的娱乐方式。不过看到这副夜店女王打扮的白梦,顾虑便一下化作一团废纸被抛之脑后。

那就陪她玩一次好了。

在黑夜的遮盖下,在音乐的掩饰下,他双手抱怀,嘴角上扬,假装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向她走去,内心却有些私喜。

那个夜晚,金桐见到了画着夸张眼线烟熏眼影的白梦,一口一杯一杯一口喝酒的白梦,见到了大声骂人放肆大笑的白梦,见到了拉着闺蜜爬上舞台跳舞的白梦,见到了能将筛子从桌子边一下摇进杯中的白梦。他大开眼界,他忆起从前。

他想起了上大学之前,那个同样流连于山城各大夜场,不醉不欢的自己,那个曾经搂着一个又一个漂亮女孩的自己,那个不管爸妈责骂也想后半夜回家的自己,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每天精心伪装想当一个健康阳光向上大男孩的自己。金桐将杯中摇晃的酒一饮而尽。

原来每个人都不是显露给别人的那个自己。能给你们看的,都是我加了层层滤镜的人生。

音乐的节奏鼓点在咚咚咚得敲,酒精也随之逐渐麻痹头脑。不知不觉中,他被白梦和她的闺蜜拉上卡座前的舞台,钻过拥挤的人群,挪到高台中央。他们彼此手拉手围成了闭合的环,在嘈杂又震耳的跌宕节奏中,在飘忽不定的纷乱人群中,开始跳跃。

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地忘记了该如何跳舞,忘记了男男女女间可能会有的挑逗与暧昧,忘记了身体接触可能带来的躁动快感。

他们在垂直跳跃。好像能把生活的沉重,学业上的不满,感情上的失意都发泄出来。阳光下似乎有太多不能说的烦恼,一个连一个的被压成心底的秘密。那时的跳跃,也许是最简单又迅效的临时解脱方式。

金桐一直记得那晚头顶乱蓬蓬,碎发不时挡住眼睛,口红完全褪色却还大笑着的白梦,记得她顶着震耳音效,凑到他耳边大声喊出的那声感叹:“我好开心啊!”

他更清楚的记得,同样是在那个夜晚,就在那疯狂跳跃的过程中,他第一次握到了白梦那双细长又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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