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找到一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才不失礼的把嘴巴里的那一口全都吐出来,一边灌下大量的茶,一边死里逃生的翻白眼喘气,惊魂未定的表示,他不确定自己吃到的是一块肉还是一坨屎....
Ulgii不Ugly
戈壁行结束后的两三天,鸡犬待在乌兰巴托。再度回到文明社会,我们感到意外地知足,虽然这城市依然故我地—仍同初见时一般—熙熙攘攘肮肮脏脏,但现在在鸡犬的眼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交通、丑陋的水泥建筑、拥挤的人群,却显得相当亲切。不过我们停留此地,当然不是由于醉心乌兰巴托,而是在接续下段旅程开始之前的短暂空窗,趁机用用电和网路、吃点好料、喝点红葡萄酒马丁尼,从化外生活中归附回来稍稍喘口气。
在上一段旅行中,鸡犬深入探访了蒙古的中心,而接下来,我们则计划前往Ulgii。此地位在狭长蒙古国土的最西端,上临俄国、下接中国新疆、左临卡萨克斯坦,无论在文化风貌、和自然景观方面,都与中部戈壁迥异。
蒙古西部仿如另外一个国家,人长相更近似中欧,不说蒙古语却说哈萨克语、信仰回教。地形则多山地,蒙古的第一高峰“奈拉姆达勒山Khüiten Peak(友谊峰)”大约高4500公尺,就位在此处的中蒙边界上。
在那里,夏季时,顶头雪山的积雪汨汨融化,汇聚成水量丰沛的溪流,于是人们在山脚下悠哉晃荡,过着四处架设蒙古包、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而冬季时,人们则把牲畜统一集合到较温暖之处,那里设有牧场/棚子,像是托婴中心那样,交由饲养牛/羊/马圈的看守人集体照料,然后他们就纵马上山,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打猎。当地最特殊的传统技艺是训练猎鹰,每位猎人臂膀上都栖着一只自己的猛鹰,人与鹰两者合作无间地猎捕兔子、狐狸、甚至协力追拿像是狼那样的大型猎物。每年的十月、十一月份在当地举行的猎鹰捕猎大赛,更是蒙古最知名的活动之一。
是的,怀抱着“自己搞不好是新一代逊鹰的不出世奇才”不切实际的妄想,鸡犬朝向Ulgii出发!
***
6:00的飞机,于是4:00就必须要出门,但是犬一向对于早班机有焦虑,所以一夜不能成眠。4:30跳上计程车时,乌兰巴托天色正在转亮,刚好目睹了路灯熄灭的那一刻,宣告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经过冗长又无效率的登机过程,鸡犬终于安坐在自己窗边的位置上,一架极为迷你的飞机,一排一共只有4个座位。一坐定犬总算放下心,马上昏睡过去。感觉上一秒钟眼睛才刚刚闭上,下一秒钟机长就已经广播飞机即将下降,三个多小时的航程,真的就只是一眨眼般的瞬间移动。
这里的时间慢了一个小时,没想到距离乌兰巴托有这么远,我睡意未消,迷迷糊糊的张望外头的风景,在靠近自己的这侧,整片大地全部由高低起伏的灰褐色山丘覆盖,表面砂岩裸露貌似沙漠,峡谷里却有一丝不同的色彩,是条蜿蜒而过的河流,流经的地方两旁的颜色则拓宽化为一道绿意的彩带,绿意有时窄、有时宽,有时甚至长了许多树,点点蒙古包或是山间小木屋那般斜顶的建筑沿河座落在绿意上。我转过头看向飞机的另一侧,那边的窗外居然正见群山顶峰银白终年不化的雪冠,这幕瞥见实在壮观且触动人心。
从机场被当地人接上车后,鸡犬今晚与一个哈萨克家庭共渡,十六岁的儿子会讲英语、蒙语、土耳其语、哈萨克语,所以负责主要的沟通。吃饭时透过男孩的翻译,爸爸告诉我们他只会俄语不会英语,因为曾在莫斯科念书,主修媒体传播,目前正职是在报社做记者。
他说,他妹妹今天晚上刚好结婚,我们想不想要一起参加婚礼?鸡犬心想哈萨克人的婚礼听起来多难得,就兴冲冲的答应了。
鸡犬先来到了他们家,睡了一场短但是深沉的午觉,起床时外面有好多低飞的野生老鹰,就是那些猎鹰,牠们慢慢从低处向上盘旋,最后借着上升气流轻松地遨翔,大概有七、八只,一边飞一边清丽地鸣叫。老鹰的声音很有灵性,不像大乌鸦和鸽子(都是这里很常见的鸟类)的呢喃碎嘴咕囔一气,惹人心烦。
由于鸡犬两人夺去了小男孩的卧房,于是家人们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临时架起了一个小型蒙古包,这真是聪明的设置,家里瞬间多出了一个房间,男孩今晚就睡里头。
Ulgii之小让人不能置信这里已是整个西边最大的城市,不过经由男孩的带领,我们才逐渐在小镇的广场边上,发现其中林立着不少商店、餐厅、KTV甚至还有一个博物馆,只是所有店家的门面都相当隐蔽,入口跟窗子都设得很小,以致于乍看之下好像非常空旷。参观博物馆之后,犬买了一只骆驼毡的小骆驼,因为它令我忆起一位从欧洲为自己带回一只小木马的友人。另外鸡则买了具有阿拉丁风格的骆驼毛毡背心、小宝宝背心和小宝宝鞋子,打算在婚礼时送给新人。
哈萨克婚礼
七八点了天还是大亮,爸爸和一帮兄弟们在院子里生起火烤羊肉串,叫上我们一起来吃。鸡犬在一边游手好闲,心生疑窦“婚礼”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我们误会,还是小男孩传译错误,不然怎么都已经这个点了还没有出门的动静,居然在烤串?正在狐疑,大家也吃吃喝喝了一阵,爸爸此时才拍拍屁股,说:走!去婚礼了。
礼堂就在小广场旁边,所有人都在建筑物外面群聚,一堆一堆的,从各地前来的亲友热络地互相叙旧寒暄,新郎新娘已经在礼堂里准备,但是来宾则尚需在外等候。大半小时过去,这才轮到来宾扶老携幼地鱼贯进入,这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所有人首先分站两旁,让道给新人穿越入场(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阿?)各自都就定位了,该站着的该坐着的已安置妥当,就出来一位像是吟游诗人的主持人,开始仿佛念经一样,吸哩呼噜地唱了一长串毫无休止又平板的诗歌,期间新娘每隔一段落,就会向面前端坐着的两位集老佛爷与石像为一体的超级老者鞠一下躬。总算,歌唱完,老人们也都叫醒了,大家欢天喜地的移驾到旁边的礼堂,里面流水席般张罗着许多大圆桌,环绕中间一个像舞池的空间,桌上已经设好食物。
婚礼的食物先是有各种水果,像是少不了的葡萄、苹果、杏桃、小李子,虽然不多汁但味道不错。其他像是土豆通心意面沙拉,和另外一种拌了干牛肉和切丝小黄瓜等蔬菜冷盘,美乃滋的奶香帮任何食物加分,所以鸡犬也乐于多吃几口。
另外热菜则有炒牛柳、鸡肉、甚至也有鱼。但是我必须说,这几道肉菜看起来都非常可疑,完全缺乏让人怦然心动的色泽,可能是因为烹调方式的关系,肉类显得又干又老,颜色枯黄,仿佛那些道菜们自从被烧出来之后,已经摆在那桌上等了好几个世纪、历经无数风吹日晒,距离“可食用”的时效期限大概超出了三辈子那么久。
然而嘴馋的鸡依旧带着冒险犯难的实验精神,去挑战自己的极限(以及小命)。他硬是从一盘状似天真无邪、简单水煮的牛羊肉及其内脏中,挑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尚未完全石化的肉,丢进嘴里。然而舌头才刚刚接触到那块"说好了"的肉,无辜加无知的鸡脸上,立马呈现了一副只有下颚急性脱臼患者才能够表出的情,一张极度痛苦脸先是转成青绿色,然后越拉越长。终于,他找到一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才不失礼的把嘴巴里的那一口全都吐出来,一边灌下大量的茶,一边死里逃生的翻白眼喘气,惊魂未定的表示,他不确定自己吃到的是一块肉还是一坨屎。
犬毫无同理心的大笑起来,并且在这一整餐结束之后,发现就连同桌的哈萨克人也没人斗胆、敢动那盘肉分毫。
不过我倒是吃了不少水果和好几块蛋糕,蛋香浓厚的基本海绵蛋糕没什么可挑剔,而外裹巧克力溶浆的巧克力戚风蛋糕质地湿润松软,也很可口。
由于穆斯林不喝酒,所以他们改为喝发酵的马奶,尝起来类似酸奶但是淡而酸,更有种腥膻味,不太投犬所好。但是既然没有酒,这略带酒精的酵物就广受到各界欢迎,由两位老太太一直搬出用小儿洗澡的那种塑胶澡盆所盛着的马奶酒,每次出场总是受到人群包围,每个人上前去,从澡盆里用自己的容器或杯或碗舀着饮用,连害羞的翻译小男孩都狂饮了好几杯。
之后,灯光一灭,哈萨克电音这就催下来了,主持人祭出了原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七彩霓虹灯,五光十色的斑斓色彩一下就在舞池里随音浪节奏翩飞旋转,从老爷老太到小宝宝,全都纷纷跳进中央的舞池里开始扭动。新娘的姐夫很喜欢我们,拉着鸡犬和他的小女儿跟一伙朋友,在人群中绕成一圈蹦蹦跳跳,他跳着哈萨克传统舞步,双手盘在胸前、蹲在地上、然后两脚轮流踢出的高难度舞蹈。
哈萨克婚礼最烦人的地方就是任谁都要上台讲几句话,不管三舅公、二婶婆,每个都要上台说话,他们讲得长篇大论,我猜大概也不有趣,同桌吃东西的人全都听得百无聊赖,最后连手里的东西也懒得吃了,就这样默默的坐着出神发呆。直到大家都说完了,甚至把我鸡犬两个人也抓上去演说!还好我们准备了小礼,顺道赠礼给新人也算是免了鸡同鸭讲、皆大欢喜。
老人亲友团的催眠时间过去,一眨眼已经12点,音乐再度催下去开始迪斯可,接着上了最后一道菜,是水煮马头和马肉,老爷爷带完祷告之后,专业分肉人上场(这回同桌的大家抢着吃了,味道的确很好),每个人都又饱又困,囫囵吞肉之后渐渐散去。终于,婚礼圆满完成。
后记:有趣的是,由于这家人有5兄弟、4姐妹,所以任谁娶了其中一个姐妹,都有5个大哥环伺在侧,鸡开玩笑道:真是位不容侵犯的哈萨克新娘。
【鸡狗乖图书馆】是由两位馆员"鸡"与"犬"组合而成,两人现以旅游为主业,专门写作路途中相关的趣事与见闻(以及分享葡萄酒的不专业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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