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铁铺子

没想到,还能在城市里看到打铁铺。

小的时候,父亲也成做过一段时间的铁匠,打的是锅铲大小的铁铲子。家乡小镇,三日一集,那时两天打,一天卖。打铁这活儿,非常原始,靠着力气,将烧得通红的铁片,一锤一锤地敲打成型,铁的硬度,靠经验把握在匠人手里。

铁匠的工作坊,常常是火花四溅的,铁屑乱飞。淬火的时候,水是滚汤沸腾的,滋滋作响。铁匠常常汗流浃背,手脚也被烫起小水泡,习以为常。那时,父亲早晨从烧火开始,烧铁、锤打、定型、磨边,最后一个一个在架子上码好。这一切都只能由父亲一个人完成,只有在停电的时候,我们才能帮得上忙,那就是帮父亲摇鼓风机,保证火炉不断火。我有时一边摇一边拿着大蒲扇帮父亲扇风,有时一边摇一边打瞌睡。

打铁不仅是个苦力活儿,还是个精细活儿。父亲打铁铲子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用砂布将铲子边缘细细磨一遍,这道活儿一般是父亲吃完晚饭后在等下慢慢做的。有时我就在旁边看,听他讲些故事。

关于父亲打铁为生那几年的记忆,除了成天滚烫的火炉,父亲的汗水,还有父亲一边打铁一边给我们烤的红薯,外焦里松,烤得熟通,即便是本身不那么好吃的红薯,烤出来也很香。那时父亲年轻力壮,母亲也很能干,小毛豆炒得极香,现在父亲还偶尔夸母亲做菜好吃,因为讲究,连青菜都炒得比其他人新鲜。只是再也吃不到母亲炒的菜了。

在成为铁匠之前,在我更小的时候,父亲还做个木匠,主要做椅子、凳子,也会给自家和亲戚们做沙发、柜子、桌子。我至今还记得的童年故事,就是坐在刨花堆里听父亲讲的千里眼和顺风耳。那时我还是个奶娃,父亲还是个帅气的青年,日子辛苦又充满希望。

做个铁匠和木匠的父亲,身上有一些匠人的精神,认真,较劲儿。无论是做营生,还是过生活,特别能耐着性子打磨。父亲每天起早,必听收音机,晚上也爱看《星光大道》,出门跟熟人们聊广播里的大事小情,每次通话也要跟我聊聊广播新闻里的电商讯息。他怕被时间落下了,怕距离将父女情谊拉远了。

其实,我更怕父亲自觉的落寞。他没有被落下,只是我们长大了,有时要走在他前面,就像小时候他走在我们前面,为我们开天辟地一样。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个打铁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