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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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冬极月来临时,雪是丟不了伴。我是喜欢极了这白色的世外之物,细细思量其中缘委,多是与年少时的生活相关。山野到了冬日,骤然间少了前三季的色彩和乐趣,若说有点乐子,也是胆大的孩子拿了火柴从坡下堰下找一处荒枝枯叶软和易火的地方,放一把火,呼啦啦火苗上窜,到了堰上或者坡头,没有了柴源接续,火势偃旗息鼓。刚刚鼓起来的乐趣也在渐渐变淡的青烟里索然。望着黑乎乎地一片火迹,只有等来年才会有稚嫩的苗芽钻出来,关于冬天的幻想都熄灭了。

唯有雪来时,曾经的萌动才会被再次叫醒。一夜寂静,到天明仍然寂静。早起的母亲卸掉塞在木门边上缝隙的棉布,那是昨夜阻挡从破烂门缝里要挤身而进的冷风的神器,虽然门框处早用黄泥抹了严实,但门板与门框间的漏风仍然很大。拉开门的当口,一股冷风先挤了进门,齐了门槛的雪覆盖了村庄。

雪一下,农事全停,农妇们开始年终岁末的大扫除。门脸和人脸同等重要,经年风吹日晒,去年的墙皮褪了颜色。腊月的闲档中,我看母亲从屋角藤条笼里取出几块白土,泡在铁脸盆里,到粘糊状,抬了四方八仙桌子,上面放置长条凳子,凳子上再堆放小凳,高高站立,用包巾包严了头脸,费力把蘸饱白土汁水的高梁条帚拍向墙面,溅起的汁液四处乱飞,她边刷墙边喝斥围观帮忙的孩子离远点。

屋外刷完,再刷窑内屋顶,还有火炕四周,边边沿沿都要过一遍。那几天,家里不多的家俱和灶具都要用塑料纸包裹起来,四处乱得像战场。吃饭也是凑合凑合,想钻到热炕上偷懒连门都没有。

也许是为了有所区别,炕灶周边背面的地方常会用黄土泡汁粉刷,结果是全屋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洁白,一种土黄,像极了当时生活的两个方面,一方是梦想,一方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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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出,雪水就满路横流,小溪般汇集,流过我家门前时都快成小河。虽然在家人齐心协力下早把院前院里路面积雪清理一空,但大半个村庄的雪水还是要从门前的路上流过,稀松的泥泞路上,前来挑水的邻里踮着脚尖寻找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有不小心滑倒骂娘的个例。看到这些情形,父母亲总要扛着锨去把水路再挑一挑,让水流再快一些,不在低洼处淤积,到早晚结冰,路更不好走。

现在那眼泉水几乎成了摆设,周边的巷道也早已硬化成平整水泥路面,但我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些骂骂咧咧边挑水边埋怨边跌跤边开玩的村民。他们开朗大度的性格和苦中寻乐的心态让人觉得,世界本来就是多彩的,只是你看重看到了哪一面,你的世界就是哪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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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篝火这一词好像是在本《传奇》刊物上,不会读这么生僻的字,干脆就绕过去,只知道它是架柴生堆火的大意。因为这种事情,会不会读它会不会写它的乡人都会做。

腊月原本是祭祀的月份,是一年最重要的大事,皇室贵族守猎而祭,老百姓跟在屁股后面跑,问这是干啥?回答基本一致,老祖先都是这样做的,看看历史,确实如此。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用大蜡,汉改为腊。腊者,猎也,言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其袓先也。凡是祭祀香火是免不了的,购香要出银子,生把火就简单多了。架柴生火的事从腊月二十三晚上开始一次,年三十晚再一次,正月十五一次,正月三十最后一次,历时将近四十天,贯穿过年腊正月全程。到目前,陈炉这地方仍然有人坚守这一习俗。

每逢腊月重要日子,早中晚都要给重要的神仙和祖先上一炉香,其他的上一柱香,前前后后要烧几十处。上辈人的解读让我顿时明白,除去原来在一个锅台吃饭一个院落生活的天天看得见的成员之外,这个家庭还有许多像空气一样存在的成员,时时刻刻围绕着,保护着你,他们神奇地存在,却永远地看不见踪影。也只有在腊月,人们才开始说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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