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未老,歌声回唱

文|魏思年

春光未老,歌声回唱_第1张图片
不能说的秘密

「年轻人要多听音乐,才不会胡思乱想。」黄秋生在《不能说的秘密》中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可能是出于对这部片子的喜爱,也可能是因为确实有所体会。但实际上,对于音乐,我没有专业背景,也没打算花功夫去了解得很深入;喜爱它,纯粹是出于填饱耳朵、愉悦心情这样粗浅的目的。

正是由于不专业,我也想把这里的「音乐」往广义去理解,认为它既包括柴可夫斯基、维瓦尔第、莫扎特,也可以包括周杰伦、陈奕迅、梁静茹。我们可能很少有在前者中成长的机会,却几乎都是听着后者长大。在整个不安、寂寞的青春时代,这些歌声陪伴着我们,透过心房的窗纱,投下一抹光亮。尽管很遗憾,桌上那本书是《5年高考,3年模拟》。

小时候的我,很不待见年轻的舅舅听周华健,却对卓依婷情有独钟,甚至抱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唱遍街坊邻居。那时候我会唱很多歌,很有几分表演的天赋,比如唱着「妹妹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还得站在一块大青石上。唱是这样唱,却没有爱情的意思。这样想来,当时的自己实在勇气可嘉。

小升初以后,慢慢喜欢听周杰伦。「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连走路都想打着拍子,可是又开始对一些老歌很反感。那时特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给父辈推荐新歌,然而似乎他们的世界已经关上了门,再难以更新一些。转折发生在高三,不知是怎样的契机,我突然对缠绵悱恻的流行歌曲讨厌起来,开始听一些经典。从念大学开始,一直到毕业、参加工作,新歌听得越来越少,反而用各种方法搜索初高中时代的歌曲。

我的世界,好像也关上了门。

幸好,纵然门窗紧闭,也可以做许多事情。搜索老歌的过程很有趣,比如在百度上检索「2008年的流行歌曲」。在时兴的一些音乐APP里找找也有意外收获,还发现了一份歌单,名叫「我在沙发下发现一个2009年的MP3」。歌单的名字是很有意味的,它好像是个故事。我想,对于歌单作者来说,若真的存在那么一个MP3,也一定有很多回忆。它的得来是怎样的过程,它借给了哪些人,它是否被老师发现过,都还有印象,至少对于我而言是这样的。

一首歌曲如果足够震撼,在你初次遇见它时,一定会让你对当时的场景铭记于心,以至于阔别重逢时,前奏响起,头皮发麻,似乎全身过电。

听《青花瓷》的时候是初中,至于是在哪听到的,我估计少有人能猜到——学校的早间广播。初中那间学校并非得风气之先的所在,恰好相反。泡在流行音乐中的舅舅成为教导主任后,要革除陈弊,对于学生听情情爱爱的流行曲这件事,是很包容的,也就有了经常能从学校广播听到新歌的那段日子。打架、猥亵女生、把老师轰出课堂、在课桌上生火「炼油」,一个让人至少有101个理由想要炸掉它的班级,中考成绩居然不错。每次跟同学小聚,大家都津津乐道。那时的歌曲,让这些往事更有味道。

高中所在的学校很有些历史,曾是晚清县衙所在。现在的县城却不在那,而是搬到了一江之隔的对岸,这也导致学校附近几乎没有多少繁华可言。每周放假半天,挤破头也要乘2路公交去对岸找网吧。我上网也不玩游戏,就为了听听新歌,找找小说,塞满MP4,以消遣接下来禁闭的一周。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也是在这时候看完的。「还记得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MV里失业的白领、金色的田野、妈妈的微笑,历历在目。有趣的是,那时有一次班会,我一时失误、手慢了半拍,被选出来要求表演节目,也是清唱的这首歌。一定有走调,但同学们都很宽容。

玩游戏的朋友多少都听说过《天边的眷恋》,我对于它的记忆却不太敢去触碰。那段时间特别喜欢金莎,她的大部分作品都收进了MP4。放月假时回老家,在半途中,一位熟识的长辈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这个娃,你晓不晓得你大爷去世了!」我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感觉到难过。回家后,爷爷呆坐在客厅,婆婆哭肿了双眼,堂妹(大爷的女儿)叫了我一声,神情恍惚。第二天,我在空间里写了篇文,落笔在堂妹的将来。直到如今,每当酒醒、每当听到这首歌,我都在担心自己是否配得上「老哥」的称谓,只能奋力向前。

每首曾经喜爱的歌曲都饱酝着往昔的真情,时光倏忽远去,不论多么朴实无华的材料,都有了神的气息,这种气息是美好而令人心动的。我也一直在思索,所有痛苦或快乐的经历,是否都只是为了留下回忆;为了让回忆尽量美好一些,我们才去权衡、去容忍、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而回忆究竟又给我们带来些什么呢,仅仅是为怀念提供一些陈旧的素材吗?这样的答案,并不能让人满意。

许地山在《海角的孤星》中写到一位为寻找丈夫只身一人漂洋过海去东南亚的妇人,到头来发现丈夫已经在那边安家,居室豪华,其乐融融。老实的她受骗,被卖给当地的一户人家,后来设法逃走,读书教子。他写到,「光阴无论飞得多么快,在里头的事物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好像附在箭上的东西,箭虽是飞行着,它们却是一点不更改。」他还说,「无情的东西变得慢,有情的东西变得快。」大概,当初如火的热情被时间淋熄了,却并未消失,并未走远。它只是变化了,成了能让群山回唱的焦尾琴。

回忆或念旧被加上负面的标签,实则它们是很无辜的。在回忆里,有柳梢黄昏的约定,有彩凤双飞的诺言,有长安金甲的壮志,更有采菊东篱的淡泊。一张早已泛黄的便利签,一支收藏多年的中性笔,一盆空空如也的「碰碰香」,或者,一首动人心弦的流行曲……它们并未老去。它们的意义,无非是等待我们回来,吃饱喝足,再打点行李,冲出重围。

而春光,又何曾老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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