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二层楼,农村的独立别院,一对大红灯笼高高挂,福字金灿灿;一副春联大门两侧“年年顺景财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李大爷拄着拐杖,银发飘飘,咖啡色羽绒长大衣,英姿飒爽倚门而立,目尽远方…李大爷八十五岁,羽绒大衣是孙子康康和未婚媳妇送的,好几天了,大爷执意呆立门边,等待孙儿康康回家。
大年三十日上午,阳光淡淡洒下,北风有点劲,大红灯笼迎风摇荡,李大爷依然倚门立着,不断张望,显得有点焦急,远远看见一位大包小包的小伙子,他确定是康康,摇晃着大步迎去。“李大爷,新年好。”原来是邻家的冬冬,李大爷呵呵应答着,木然立住,怅然若失。
正在大扫除的李正荣,康康的父亲甩下扫把也迎了出去,其实他也不时地朝门外张望,看着远去的冬冬背景,有点失落,然后他落坐于一条石凳上,沉默良久,掏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康康见到父亲的来电显示,心咚咚直跳,默视好久才按键接通,然而好久说不出话来。
“康康,康康,你在听吗?”父亲焦急地问
“嗯嗯。”康康含糊的应着。
“康康,你不是说忙完就回家,大年三十了,咋还不回来?你妈和爷爷等急了……”父亲稍带点怨腔。
电话两端陷入了沉默。半晌康康叩出了一句:
“爸,我不回家过年了。”
“啥!为啥?”
父亲心头一惊,仿如听到个响雷,又是一阵沉默。
“康康,,说话呀……”父亲急切追问。
“爸,我没工作啦,被裁员啦……”康康有点哽咽。
“啊!咋会事?你犯错啦?”父亲声音苍老低沉有些颤音。
“不是的,单位效益不好裁员。”康康怯怯的辩解着,然后仿佛陷入漫无边际的黑夜,寂静无声,良久。
“康儿,没关系,你还有家,回家过年吧。”
“康康,你带娟娟一起回家吧。若买不到票,打出租回家,全家等着你们,我挂了。”
突然一阵沧桑洪亮的男高音响彻天空,震倒了康康的手机,差点滑落,只听得父亲那端“啪一声”挂断了
李正荣打完电话,呆若木鸡,悄悄而飞快的抹干眼角的泪痕,心里不住地狂呼:“这可咋办呀,这可咋办呀?”。
李正荣五十六岁,一米八的个子,高鼻梁大眼晴,一身随意的茄克休闲装,无法掩盖曾经的英俊模样。学生时代,他好学上进,年年班长三好生。可叹高考那年意外落榜,同班同学纷纷复习重考,陆续考上了大学。但他,十岁失去母亲,家境贫寒,没能再去复读,只好早早地参加了工地劳动。结婚后,考了驾照跑运输,十年前自己买了辆货车,家庭经济境况一天好似一天。最让他欣慰的是,英气逼人的儿子康康很争气,也是年年班长年年三好生标兵,考上了浙江大学本硕连读,毕业后上海一个大单位上班,月工资一万五,还找了个俊巧的女朋友娟娟。康康是他们村的标杆,更是李正荣家的骄傲和希望。
李正荣回忆着过往,辛酸里尽是甜蜜,他仍然一头埋在回忆里:去年为儿子按即买了套城里的房子,虽然只有八十八方的小户型,首付耗去一百二十万,六十万的家底倾巢而出,还向亲戚借了二十万,再加上儿子康康的四十万积蓄,总算凑够首付买下,毕竟儿子三十三了,成家立业在即,只能拼了。
李正荣蹦跳着的心久久未能平复,甚至有点恍惚了,脚有点抖,手也有点抖,嘴里不停嗡嗡念叨:“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儿子若失去工作,按即怎么办呢?每月按即整整一万伍仟元。”
李正荣为儿子每月补贴伍仟元月供,余下一万元儿子工资扣除。一家人齐心协力为儿子偿还房贷,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他们相信美好生活已经展开,日子一天会好似一天。
北风时缓时急,满地落叶,飞来卷去,旋起一圈一圈。李正荣使劲揉搓着冻僵的手,似乎清醒点儿,忽而担心起儿子,各种忧虑令他心慌慌。他急忙提起手机,给儿子发了一段短信:
“儿子,好样的,别怕!失业又怎么啦,过完年再找呗,我们这么优秀的康康,还怕没工作?暂时找不着也不怕,有爸呢?爸身体硬朗着,按即贷款有爸顶着,你不用太担心,早点回来,直接打的士,全家人等着你们回家吃年夜饭。”
发完信息,李正荣站起来,默立喘息片刻,阔步向家走去,犹如一棵风中苍松,魏峨凛然。
子珍,康康的妈妈,忙碌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为年夜饭忙碌着。李正荣侧身瞄了一眼子珍,故作镇定,继续他的打扫。
康康接过爸爸的电话,已是泪眼汪汪,坐在床头发呆,他有点想念儿时的味道:姥姥、姥爷疼,爷爷溺爱,爸妈宠着,他要星星,爸爸去摘,妈妈又顺便给个月亮,邻居阿姨看着,常常感叹:这一代独生子女真的幸福。康康也不能忘怀儿提的快乐。可是渐渐长大了,他觉得快乐渐渐变成了肥皂泡。他双手捶着胸口冲自己喊:
“其实我尽力了,我努力做个好学生,努力做个好儿子,努力做个好员工……我倒底错在哪里?”
康康其实是个乘孩子,深深体恤父母的辛苦,从不乱花钱,还努力存钱。康康一度曾以为自己很富有,他表姐在县城打工只有每月3000元工资,他堂哥也只有5000元,康康月工资15000元,每月至少能存一万元,看着存款乘乘上去,他无比开心。可是自从买了这套烦心的新房后,他和他爸妈的家底就此朝天,从此竹篮打水,再没有积蓄,他彻底变穷了,苹果手机三年不敢换,说走就走的旅行不敢走,满街的侨车只能望望。
康康想着想着,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抹了抺即将掉落的泪珠。双手紧握拳头,越来越紧,指甲几乎切进了肉里,红痕深陷,他已经无法体会痛感,然后捶着被子问自己:
“我如何沦落到了瘪三一枚?居然又失业!”
康康几乎哽咽,越想越慌,房贷怎么办啊,我这不是破产了吗?有心脏病的妈妈如何承受得住啊!我真的无脸回家了!康康禁不住呜咽起来。
忽然滴滴一声,他瞟了手机一眼,爸爸的信息:“…………全家人等着你们回家……”康康看完,眼泪似断线的珠珠,一粒继一粒,止不住往下掉,一阵暖流漫满心头,然而歉意和酸楚后浪汹涌起㐲,说好的长大了要让爸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更待何年何夕啊?康康一阵阵酸醋翻滚于胸口。更让康康着急的是,前几天女朋友也吹了,因为裁员,心情不好与女朋友吵了几次……这可如何告诉母亲啊……康康想着,眼泪止不住又掉下来。
他还是起身,洗了把脸,擦干泪痕,搽了点面霜,拖着其实早已准备好只是不敢出发的旅行箱,跨出了门口。大街上,随处灯笼高挂,随处隆隆声,都是行走着的行李箱和归心如箭的游子。
“幸好,我还有家。”康康悄悄告慰自己。
阳光暖暖洒下,康康携着行李箱,汇入行李箱潮头里,消失在路的尽头。
从没写过小说,闹着玩试试,情节和人物纯属虚构。希望得到简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