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回忆

2014.7.20

我奶奶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很健康，没有心脏病、高血压以及其他内脏毛病。手脚麻利，思路敏捷，记忆力强，每天下午一盘麻将叉得哗哗的。为人开朗练达，在她住的那个大杂院里，所有人都喜欢来串门，跟她聊天交换八卦，接受她的调解或抚慰，她的屋子就是社区活动中心。有些邻居吃饭都把碗端到她屋里来吃！“一个慈祥的老人”这种口水话，完全不足以形容我奶奶的有趣可爱。四川当年有个山寨可乐品牌叫“天府可乐”，玻璃瓶，便宜，味道像板蓝根，我奶奶喜欢。她的一大爱好是捧着“天府可乐”看电视，遇到足球赛就耐心地等点球：她看不懂比赛，就喜欢看罚点球。

有天我奶奶遇到两只野猫子打架，她过去拉架——从这就能看出她的热心好动——腿被猫挠了一下，流血了。按照老一辈人的观念，她洒了云南白药止血。过了两天伤口化脓，感染，腿肿起来，送医急救，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附近的老中医都说她不该用云南白药，“毒气没发出来，都堵在里面了”云云。

就此我奶奶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半年之后查出肝癌晚期。很奇怪，之前她未曾患任何肝病；病重后也没有其他癌症患者的剧痛，除了去世前几天，她一点不痛。不知道医生是怎么解释的。反正家里所有人都确认，奶奶身体变坏就是从猫抓事件开始。后来每次看到吹云南白药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的亲戚，如果不靠亲戚关系造成的熟悉感，会让人觉得乏善可陈甚至面目可憎。但我奶奶是本人就很好很可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喜欢她。她原本那么健康，更让人遗憾。要是她能活到现在该多好，今年有这么多点球，她一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