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啊,请你走慢些

我姥姥的个子很高,该有一米七,四肢修长,高高大大的,爱干净又爱整齐。她不仅会做饭,针线活也很厉害。她会在闲暇时做很多布拖鞋,在逢年过节儿女们回来时,一家送几双,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她也曾教过我怎样做一件花裙子,给我的小洋娃娃。那个洋娃娃是我唯一一件具有淑女气质的玩具,我自然也想给它做一件漂亮的花裙子。于是我搬来小板凳,帮姥姥认好针线,又给自己的小针上认上蓝色的线,拾起地上姥姥做剩下的废角料,像模像样的缝起来。我做了一件短裙,把一条布两边折起来,再把它缝上便是一条裙子了。虽然它不太美丽,可我还是满心欢喜的把它穿在娃娃的身上,蓝色的粗布配上娃娃金黄色的卷发,也别有一番风味。姥姥安慰我说“做得真派尚!”派尚是我们那里的土话,意思是真好看。

我庆幸我的姥姥姥爷并不太多的约束我,凡是我想做的事从未阻拦过。所以即便我是留守儿童大军里的一员,我自认为过的比任何人都快乐。这里的村子不大,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微博也没有淘宝。

我的玩伴有六七个,他们主要来自左邻右舍。我们年龄相仿,爱好相似,朋友相同。因为没有更多的选择,一个小团伙里就那么多人。谁也没理由挑剔谁。

我们都是喊对方小名,张嘎子,花朵子,周雷子……叠字的就叫慢慢,晴晴,楠楠。那个年代取名字都是很随便的,也没什么新意,所以一个村里同名的总是很多。小时候我以为名字都是一样难听,长大后去了重庆上学,同学的名字很少有重名也都用字考究,那个时候只恨自己没有重新改名的机会。这个也算地域差异吧?取名也有地域差异的。

我们常玩的一个游戏是在冬夜里跑到屋后的台埂上玩躲猫猫。

台埂的面积很大,上面堆着家家户户的柴火垛,是躲猫猫最佳的地方。我们只需在台埂上喊一声伙伴的名字,一分钟内就能等到一句悠长的“好,知道了……”不出十分钟,人就能到齐。冬夜里的月亮很亮,可以清晰的照亮对面人的脸,有的脸上还挂着饭粒,油水,这依旧不能耽误他玩的决心。来的人多的时候有十几个,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当瞎子。作弊是绝对会发生的事,坑人也总有固定对象,使个眼色对方就知道要出啥,结果就是,有人要来回的当瞎子。这个人是慢慢,我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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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才五六岁,总被我们坑。记得有一次,她在捉人的时候,被张嘎子扔了一根点燃的火炮在她帽子里。火炮爆炸时,吓的她哇哇大哭,帽子也被烧出了一个小洞。而我们则站在旁边哈哈大笑。在那个时候我是没有想过要保护她的,我站在了熊孩子这一边。

那天夜里她没有理我,我也没有理她。我不想低头认错,而她确实在生我的气。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我们便自然而然的重归于好了。这中间没有为什么,就该是这样。

很多次在捉迷藏时,我们都趁她闭眼的间刻直接跑回家去。次数多了她也就学聪明了,喊了两声没人,她自己也回去,回去后就看到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她也不会生气,而是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我也回来了。”然后自顾的搬过来一张板凳,同我们做并排。再大些这个游戏就不会在玩了,它失去了它的乐趣,月亮也慢慢不亮了……

花朵子很少跟我们一起玩,她总是呆在家里当个深闺姑娘。有时候我会路过她家门口,她妈妈就会笑盈盈的叫我进去玩。

她家是一个两层的小楼房,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颗枣树,修了一个猪圈,猪圈旁垒了半人高的砖头,夏天还会放一张床在枣树下,铺一张凉席在上面。我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盘腿坐在床上陪着他们家的小孩子玩。我们话不多,每次说两句话我就要回去,再后来就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张嘎子和周磊子是男孩,我们总能玩到一起去。不论打架,逮龙虾,摸鱼,捉黄鳝总能找到契合的点。堤坝的后面是几片池塘,并不挨着。夏天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拿着树干,树干上绑着龙虾喜欢吃的螺丝肉,小点的就拿着小桶和塑料袋屁颠的跟在后面。队伍走的叽叽歪歪,一点阵势都没有。如果那时候谁有个相机,拍下这个画面,想必会和宫崎骏动画里的某一场景重叠起来。然而我们没有相机,也不认识宫崎骏。

到了水边,我们就拿着自己的树干,并排坐在水边的草地上,等着龙虾上钩。没有耐心的总是东跑跑,西串串,把水都搅浑了,龙虾自然也没了。没有龙虾,我们可以摸螺丝啊。螺丝往往就生活在水边,一摸就能摸到。一下午下来龙虾钓不到一个,螺丝总是可以弄小半桶的。

拎着小桶的螺丝,在太阳下山前跑回家去,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今天晚上可以吃螺丝喽。可还没到家就听到姥姥撕天喊地的叫声“你们几个小兔羔子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话音刚落就看到姥姥拿着一根长棍从过道里冲出来。我赶忙把手里的桶塞进慢慢的手里,转身撒腿就跑。晴晴还小,被姥姥的话吓着了,只敢站在原地,双手无助的抓着衣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姥姥也就不忍心打她了,于是专门追着我和慢慢打。我跑得快,早没影了。慢慢跑得慢,被抓住狠狠的打了几棍子。姥姥见我又逃了,只能指着远处对我说“你别回来了,你也别吃了,你爱上哪上哪,看回来我不打死你。”说完便将桶里的螺丝都倒给了鸭子吃,辛苦了一下午,结果都便宜了鸭子。

慢慢和晴晴哭哭啼啼的回了家,只有我在想我等会怎么回去。大概过了半小时,我小心翼翼的跑回门口,看见她俩坐在自行车上跟没事人一样,于是壮着胆子朝里走。谁知姥姥正埋伏在墙角,看我一冒头便一把把我抓了回去。我立马摆出诚恳的认错态度“姥,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苦苦哀求下,姥姥也就放过我了,相比慢慢,我和晴晴算是幸运的了。慢慢也只能愤恨的看着我们俩说出一些心里话“以后再也不去了,你拉着我去的,挨打的还是我。哼!”在她长大后,这事总是被用来举例姥姥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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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塘是不敢去了,我们只能转战门前的这片鱼塘。

那时候我认为姥爷是很有钱的,因为他有三个鱼塘。一个在堤坝后面,两个在家门前。家门前的鱼塘一大一小,小的是鸭子的天堂,大的那个用来养鱼。两个池塘中间有一片杨树林。我们经常穿过那片杨树林跑到大鱼塘边玩。

塘边长着乱七八糟的草,足有半人高。有种草我们很喜欢,因为摘下它的花,把花朵部分小心的掐下,在慢慢的拉长,小心的黏在耳朵上,就做成了一个耳坠,摇摇晃晃的很是好看。长大了才知道它是野西瓜苗的花。还有一种很讨厌的草,会长一颗颗刺果,果实成熟时,土黄色椭圆形,很硬,都是刺。我们叫它刺喇猴,其实人家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苍耳子!刺喇猴很容易挂在毛衣上和头发上,要是不小心挂头发上了,要费老大的劲才能把它弄下来,那个过程总是逼得受害者呲啦乱叫。所以我们见到它都是绕着走。也会调皮,专门摘一些上学时偷偷撒在别人衣服上,这样‘害人’的事我们经常做。

又到了傍晚,炊烟悠悠的从烟囱里飘上天去。从不同的门口传出来相同的话“回来吃饭啦……”这声音和收破烂的吆喝声极像,嘹亮还拖着点尾音。我们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摆好碗筷,打开电视看7:00的新闻.姥姥姥爷关注电视里的各项消息,而我们只关心今天有没有喜欢的饭菜和7:40会开始的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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