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觉得死亡离我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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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棵花白


01


我的乐观和常人不一样。

寻常的乐观,是“一切都会通过我的努力越变越好”,我的乐观是“再烂也烂不到哪儿去了老子无所畏惧”。失无可失,反而敢舒展拳脚。

怀着自己会穷苦一生孤独终老的最坏打算,让我对一切失去都有了心理准备,也让我对一切得到都满怀感激。

消极到极致而产生的乐观其实是病态的。这消极可能会在意志力薄弱的时候将人吞噬。比如最近,我又动了几次死的念头。

第一次想死是在小学。后来无数次劝住自己。去年有一次我妈又为了一点小事骂我,大意还是那些你是神经病你怎么不去死你活着干什么之类的,不过用词更恶毒音量更大穿透力更强。那一次是我差点没劝住自己。

刀在我手边,我没下得去手。

那天下午我爸和我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没想到你的生命力还挺顽强的。”

眼看母亲节了,今天又是5.12,这篇文章就一块儿说了吧。母亲的部分已经说完了,剩下的部分谈一谈生命。


02


我是一个惜命的人。不管别人爱不爱我这条命,我都爱,所以每次都能劝住自己,收起那些可怕的念头。

我内心远比常人敏感,对于生命的思考也更早就开始,直到现在,还是会去思考生命的意义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第一次接触死亡是我大爷的离世。他孤身一人生活,一生未娶妻生子。我与他交集甚少,一年去上他家一次也是逢年过节。他会炸油糕,他养了一头老山羊。在童年的我眼里,那头山羊简直是庞然巨物,比寻常的山羊要壮硕许多。

他去世几天后才下葬。姑妈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但我还是挣扎着看了一眼。我特别清楚地知道,再不看就没有机会了。我看到了一张并不像我大爷的脸,渗着青黑色。但我知道是他。

乡亲们结成队伍往埋人的那片地走,我隐约听见抬棺材的人说,头掉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一种隐约的认知:人没了就是没了。人的死亡不是以躯体下葬为终止,在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在了。之后那些花圈纸钱繁复仪式,都只是为活着的人办的,死去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03


后来我奶奶去世了,我不知道我哭了几天。我妈总是把重男轻女的锅甩给我奶奶,说因为我奶奶她才生了三个孩子。但是我知道我奶奶是最疼我的,我也知道重男轻女的是谁。

我奶奶逢人就夸我孝顺聪明,小时候教我唱戏,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留着,避开几个小孩子,偷偷的把我拉过来,说:“奶给你在板柜里抬了好吃的,别给谁说。”

她是癌症晚期去世的。她去世之前的那段时间,我爸和我姑妈陪着她睡觉。我妈说,你要死就自己一个人死,别拉上一家子。

我奶奶去世的那天,她并不是很快就度过了那个坎儿。不像我爷爷在睡梦里就离开了,我奶奶是煎熬了一整天。她疼,她说不出完整的话,中午就已经不好了,我们守在床边,我奶奶叫我的名字。后来回光返照,大家都说是缓过来了。但是到晚上,又不行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寿衣早就备下了。趁身体还没凉就穿上。

我从小就是一个第三人称的人。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虽然我在写作中经常强调“我”怎么想,“我”怎么看。但是我在所有人的生命里,在我自己的生命里,都是旁观的。我活得像一面镜子,一个记录的仪器。

我记得是怎么看着她被送进火葬场,工作人员怎么让我们回避,我姑妈是怎么哭得撕心裂肺。

04


我奶奶去世之前,我第一次想死。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第一次渴望活着。

死了,一把火烧干净了,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个人了。每个人都会继续投入生活,亲人离去的悲伤会逐渐淡忘,遗忘在我最初看来有些不道德,后来明白这无关道德,这是自然规律。

爷爷去世是凌晨五点左右。他悄悄地就去了。寒冬腊月,我姑妈在窗户外面叫了一声,我爬起来外套没来得及穿就冲出去了。女人们忙着给他的身体穿寿衣,叫街坊来帮忙打理后事。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像一台摄影机一样看着眼前的景象。

死亡啊,老去啊,是自然规律。没有人可以活许多许多年,每个人都会带着遗憾,带着未完成离开。

活着,其实就是经历,用眼睛去看花草树木人,用双手去触碰好奇的事情,用手臂拥抱所爱的人,用双脚走遍想去的地方。唱歌,笑,亲吻,说情话,诉衷肠。

死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体验这个世界了。我不知道死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会坠入无边的黑暗空间,这黑暗如此漫长,抵达时间的尽头。我是不信轮回的,即便有轮回,活着的也不是你了,而是另一个和你毫不相关的人。


05


我收到过朋友割腕的照片。听过朋友抑郁时想要死去的倾诉。

要知道,那些血缘关系,那些友情和爱情,都不足以挽回一颗想死的心。我明白当一个人想死的时候,是如何的淡漠,如何无视道德的约束,如何接近彻底的解脱。

昨天写林奕含自杀,网上有一些言论说,自杀太过自私,她自杀了父母怎么办。我却能明白,一个彻底沉沦在深渊里的人,自顾不暇,又有什么精力再顾及其他。

一个人有限的前半生都不由自己,被噩梦笼罩,那么至少还有一件事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就是不要再继续人生这场充满苦难的游戏了。结束它。

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了看到更多的可能性。或许明天就会有一点点的不一样。苦集灭道,倘若已经到了灭的那一步,下一步,或许就会找到内心的另一种平衡。


06


汶川地震里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他们的生命结束了,他们每个人都遇到了突如其来的死亡,没有防备就被剥夺了一切生的可能性。

他们或许还有许多未能实现的心愿,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没能对爱的人诉衷肠,没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生命太过脆弱。

我仿佛从他们的离世看到了凝结成型的遗憾。虽然说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但是他们原本可以消减一些遗憾的。

前段时间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一种真实的感觉:时间擦过我了的身体疾速朝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我直观地感受到了时间的存在,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

我在马路边停下,久久的伫立,脑海中浮现出我爷爷临去世时的脸,又瞬间切换为我父亲的脸,从二十多岁的翩翩青年,到四十九岁的老态初现。生活里的琐碎小事一幕幕闪过,那张脸最后变成我自己的。我从未觉得死亡离我如此之近。

我也会老成我父亲的样子,再老成我爷爷的样子,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跳出时间来看,开启上帝的视角,这个过程或许不过一眨眼,只是我身在其中觉得漫长罢了。几十年后回头看,这一生也不过是如此,用“逆旅”“若梦”形容都不合适。

像一部终将散场的电影,像一本总会翻完的书。好好活着,还有可能左右一下剧情,改写一下故事的走向。不管明天是会更好还是更烂,电影播放到这一帧画面了,就让它继续播放下去。书读到这一个章节了,就继续读下去。

还能烂到哪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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